他说不出戚求影眼神哪里变了,只凭本能感受其中的差异,如果初见时戚求影眼里是风雪,那现在风静了,雪停了,本以为接下来会是融雪的晴光,却不料突然下起雨来。
而且是绵绵细雨,不强势不浩大,却看得人心也跟着下沉。
戚求影当然看不见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样,他微微一顿,反而弯了弯眼睛:不想看我这样就好好吃饭。
段暄光迟疑地说了句好吧,戚求影就离开偏殿替他准备沐浴的水和换洗衣物,段暄光才从太幻秘境回来,必然满身疲惫,待会用完午膳洗个澡泡一泡会舒服些。
用完午膳,又等段暄光睡着,他又回到书房处堆积三个月的文书和信件,无上殿虽不比齐天殿和哀鸿殿忙碌,甚至比不上夜雨阁事多,但他作为五圣之一,夜雨阁会将情报筛选一遍,哪地有异动需要他查探,哪地有邪祟需要他镇压,山下来祈愿的信徒是否留了书信,与他相识的正道是否有来信。
不过好在任流霞知道他有故外出,那些琐碎紧急的公事都分派给其他三殿弟子处,最后留下需要惊鸿君出面处的也只有两三件,他一一记下,打算等陆道元和陆道川回山后再酌情安排。
紧接着就是他不在时那些信徒们的祈愿和留书,全都写在黄纸上,一笔一笔皆发自本心,戚求影一一看过,最后用红绳将黄纸串起,在正殿拜过,最后尽数焚烧进殿外的大鼎之中,这样即便没有惊鸿君授香抚顶,也能将愿望送达他们所求之处。
看着细碎的火星在风中盘旋起落,最后彻底化为无光无热的灰烬,戚求影也恍惚了一瞬。
焚烧完愿望,就是鸣心音,他按捺住杂乱的思绪,试图凝神静气,然而那古拙的大钟却纹丝不动,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一定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他思绪杂乱,才无心鸣钟。
他回到正殿盘腿静坐,默念清心诀,然而清心诀一遍一遍过,那古钟自是岿然不动。
自他执掌无上殿以来就从没出现过无法鸣钟的情形,明明上次信徒上山祈愿时还会响他一次次尝试,却一次次失败,直到最后他额头渗出细汗,最后汇成束,沿着他的侧颊滚落。
啪嗒汗水砸落,在地上留下一团圆湿瞩目的水迹。
戚求影却不受控地想起雪境那一夜,他与段暄光抵|死|纠|缠,对方伏跪在他身下,玉白的腰背因为不堪折辱而微微泛着粉,他一低头,汗珠,汗水就不受控地下坠,砸落在段暄光微颤的腰窝。
那团显眼的水迹与此刻如出一辙。
戚求影紧盯着地面,像是在探究什么难以解开的迷题,又倏然惊醒。
他念着清心诀,脑子里想的却是七个月前与段暄光缠|绵的画面
完蛋了,一切都乱套了。
他脑子里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事实,然而段暄光在偏室和小弟们说话的声音却不偏不倚传进耳中。
段暄光似乎在抱怨什么,但只抱怨了一句就开朗起来,很快又和小弟们打成一片,全然未觉正殿里的人正在受何等煎熬。
戚求影只能欲盖弥彰地回到书房,继续处公事。
晚膳时分,他以公事太忙为由拒绝了用膳,把自己关在书房不出来。
等到夕阳西下,等到夜深人静,等到人狼都已熟睡,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看见他此刻是什么神情,戚求影才起身去了偏室。
段暄光睡得很熟,没发觉有人悄悄进来,他仍旧侧蜷着,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头发有些乱,睫毛很长。
戚求影静静看了一会儿,翻涌的心绪却没有半点平息的迹象,直到两腿有些发麻,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偏室。
夜风迎面吹来,他微微清醒过来,怔然地看着远天星辰。
他在廊下静坐了一夜,直到陆道元和陆道川回山的消息传来。
他如同得到特赦,起身前往哀鸿殿议事,迎面却遇上了任流霞。
求影师弟来啦?任流霞神色好了不少,不似刚从锦衣镇回来时那么消沉,不知是彻底放下了,还是又将那些心绪掩藏进笑意盈盈的面孔之下,看着许久未见的戚求影,他本打算调笑几句,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你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戚求影安慰他:没什么,只是昨晚在书房处公事,彻夜未眠,有些疲惫。
这样啊任流霞将信将疑道,以惊鸿君的修为,就算三天三夜不睡也未必不能精神抖擞,这才过了一夜脸色就差成这样,必然是遇上了棘手的事,但任流霞极有分寸,也不多问:那待会议完事你回去好好休息,镇鬼渊那边暂时没有大碍,我们会盯着。
戚求影皱起眉:没有大碍?
鬼君的化身和三煞带着那么多鬼族离开镇鬼渊潜入太幻秘境夺宝,这叫没有大碍?
是,谈到正事,任流霞也认真起来:当时镇鬼渊传出异动,掌门师兄和我们就通知了各大门派戒严,又查看了镇鬼渊封印是否松动或者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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