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转身就走。
戚求影辨不清这突如其来的杀意和恨意从何而来,但看着巫同心离开的背影,竟也凭空生出一段悲凉来。
他只轻轻把怀里的人翻过来,却见段暄光已经蹙着眉昏睡过去。
这人清醒时总是直气壮,不管高兴还是难过都十分生动,一睡着却总有不安,总是蜷起来,埋起来,像只孤零零,难以合群的小狼。
他轻轻把人抱起来,带着人回春梦楼赔钱,谁知才到门口,那小厮就笑眯眯地迎上来,说修缮房屋的钱已经有人付过,让他别再带着有伤之人来这烟花之地,又送了两包药,一包是秘制金疮药贴,另一包是蒙|汗|药的解药,让他兑水喂给段暄光。
回沧浪宫还要些时间,戚求影打算就地找间客栈的对付一晚,谁知他才带着段暄光进客栈,那昏睡中的人又似有所觉地醒过来。
他神态迷蒙,眼底疲惫,和戚求影说话都迷迷糊糊:到无上殿了吗?
戚求影垂下眼:还没有。
段暄光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我喜欢偏室床的枕头,上面有我的味道。
戚求影嗯了一声。
听他语意纵容,段暄光才说出心里话:我不想回苗疆你别扔下我。
戚求影上楼的脚步一顿,好半晌才道:好,不回苗疆我现在带你回无上殿。
他转身往客栈外走。
他用斗篷盖住段暄光,又施了结界,一路御剑带着人回到无上殿,把人抱进偏室。
段暄光已经睡熟,额头却因为药性渗出一层细汗,左手绷带也洇出星星点点的血迹,戚求影看进眼里,只觉格外刺目,只能给他喂了解药,又脱去他的外袍和鞋袜,打来热水替他擦洗手脚。
直到重新将受伤的左手裹上雪白的绷带,段暄光被照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戚求影才松了口气。
他替段暄光重新盖好被子,俯身时目光却落在那微微异样的腰腹,段暄光总是活蹦乱跳,白日一点都看不出怀孕的模样,可算算时间,马上就四个月。
再过六个月,他心心念念的小狼就会出生。
戚求影盯着他的腰腹良久,最后慢慢伸出手,抚上了那一团弧度。
或许是男女怀孕有所区别,段暄光的肚子长得很缓慢,他轻轻抚着,却觉得如今的大小与温泉相见时变化不大,几乎给人一种只是吃多了肚子才滚圆起来的错觉,这个孩子不过是自欺欺人,子虚乌有的骗局。
他轻手轻脚,榻上的人却很敏感,感受到有人在碰自己的肚子,他几乎是瞬间惊醒,抓着戚求影的手把人推开,不高兴地皱起眉:不要碰我的小狼。
戚求影一愣,用被子将他好好盖住:我也不能碰吗?
段暄光眨了眨眼,待看清面前的人是谁,他又放松了警惕,把肚子往戚求影手里递了递:你可以碰。
戚求影只觉得有人在自己心尖上揉了一把,于是轻轻俯下身,与段暄光同榻而眠。
殿外晴空朗月,并没有下雨。
他却顾不上那么多,只与段暄光面对面,低声问道:为什么我可以碰?
段暄光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没说话。
戚求影却在暗中期待某个答案,非要刨根问底:为什么我可以碰?
这份毫无缘由的信任和殊荣,为什么偏偏给了他戚求影?
还是说所有人修无情道的人,都要经受这样难捱的考验?即便他吸取前辈们的教训,遣散门徒,远离剑侍,避让尘嚣,屏退七情也还是会有天降意外没礼没貌地撞进来。
他仍不死心地问:为什么我可以碰?
为什么一定是他?
段暄光张了张嘴,他好像想说那两个字,两个曾经对着戚求影也能没羞没臊,轻易宣之于口的字,可话到嘴边,他又不知想起什么,有些委屈地垂下眼,最后慢慢地凑过来,把脸埋进了戚求影的肩窝。
均匀的呼吸声慢慢响起,段暄光又打算睡过去,戚求影听着声音,却后者后觉出什么段暄光已经无声无息地收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那两个字。
或许有一天连碰一碰小狼这样的权力也会被收回,他没来由升起一阵恐慌,心跳如擂鼓,连埋在他身上的段暄光都察觉到了异样,微微仰起头来:你在害怕吗?
戚求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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