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听了,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身背对他。
过了会儿,姜姮复转头来看,见顾峪还睁着一双凤目,似有所思量,想他定是又在盘算着什么事,知道自己逼迫也无用,想了想,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顾峪倒也不像以前什么公务都不与她说,坦诚道:“在盘算日子。”
“嗯?盘算什么日子?”姜姮好奇地看着他。
“盘算我的伤何时能好,这里何时能冷,冬衣何时送来,楼船何时造好。”
他说的是生死攸关、本该秘而不宣的战备事宜,姜姮有意避嫌,遂没再问下去。
忆起方才,他像没有看见燕回一样,就那样放人走了,心底既感激,又有些愧疚。
燕回伤他至此,他那般狠辣的性子,这次竟没有追究。
“你……为何要放萧参军离开?”姜姮犹豫了下,终是没忍住,想要一个答案。
顾峪沉默,见女郎注目望他,很想知道似的,遂缓缓开口:“杀不得,用不得,留着做什么。”
他答应过姜姮,不会让燕回死在他手里,所以,不能杀。
而燕回一心效忠镇南王,绝无可能为他所用,留在这里也是像从前一样,只会传递出一些不痛不痒、无关紧要的消息,还不如不留。
“你不怕他去给镇南王递消息么?”姜姮真正担心的是这个,按说顾峪应当比她更明白更谨慎才对。
顾峪笑了下,“你不是叫人戒严了么?”
燕回如果出得去,必定会先把镇南王幼妹送走,如此一来,他今夜应当无暇出现在这里。他既来了,必是没能出去,只能就近把人藏匿城中。
而且他醒来,周遭只有几个军医和家婢,没有其他探病的将官,说明姜姮已经把他伤重的消息压了下来,没叫太多人知道。
他没有教过她这些,难为她能想到。
不过,就算燕回冒死出城给镇南王送信,镇南王率兵来攻,也没什么可怕,还像从前一样迎敌就罢。从前不须他出面就能应对,而今依旧能,他挑选来的副将不是庸碌之辈,不会因为死了一个他就打不成仗了。
姜姮瞧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想到他方才提及的什么冬衣,什么楼船,此前从未听过,他必是早有谋算。
可是,再怎么说,杀了燕回,于齐军而言,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弊,就像燕回对他起了杀心一样,自然是要杀了他这个主帅,以动摇军心。
他留着燕回的命,到底是因为曾经给了她承诺。
或许,她不该为了一己私心,朝他要承诺。
她想让阿兄离开镇南王,阿兄都不肯应承,她有什么资格让顾峪承诺留着一个劲敌的命?
“卫国公,日后,你与萧参军狭路相逢,便各凭本事吧,不必再顾念我曾经的话。”
如果阿兄果真力不敌顾峪,死于他的刀下……
姜姮骤而鼻子一酸,闭上眼睛平复心绪。
“我留他的命,不是为了你。”顾峪这般说了句。
姜姮一愣,看向他等着接下来的话,果真不是为了她么?
顾峪忽然伸出手臂,示意她握住,徐徐说道:“我在伤病中,你我掰腕,你能胜过我么?”
姜姮一头雾水,不知顾峪为何问这根本不须动脑子的问题。
他的手臂比她的腿还粗,单臂拎着几十斤重的长刀都如若无物,与她掰腕,她就是用上全身力气也不能胜呀。
“那你认为,你比我笨么?”男人又问。
姜姮道:“我哪里笨了?”
顾峪轻笑了下,敲敲她额头,“打仗需要这里,”
又伸展开自己满布茧子的粗粝手掌,“更需要这里。”
他忽而揽过女郎肩膀,以猝不及防之势将人搂入怀中,叩了叩她的额头,“在绝对的力量优势面前,这里的用途没那么大。”
姜姮察觉他又起了势。
“你……你别乱动,伤口再出了血……”
顾峪默了会儿,按着她腰的手重了重,“我不动,你来。”
姜姮眼睛瞪得像颗杏子,她……来,她怎么来?
顾峪想了下,似乎还没有对她用过这个法子,从来都是她在下面。
“罢了,日后再教你。”
他单臂揽着她的腰,把人从身上卸下去,继续方才未说完的话,“杀了燕回,或许能省些力气,但真正定胜负生死的,是战备和武力。我倒希望镇南王多来攻几次,耗一耗他的力气。”
如此,他能多了解一些镇南王的力量,也能为日后的决战积攒些胜算。
姜姮此刻无暇再听他说什么,生怕他又冷不丁起了那种心思,遂紧紧闭着眼睛只作睡着了。
“睡了?”顾峪皱眉,揽着人肩膀要她侧身而卧面对着自己。
姜姮作困顿慵懒状,轻哼了声,没有挣脱。
顾峪搂着那纤弱的肩膀往自己怀中塞了塞,见她没有反抗,才笑了下,不再折腾人,也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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