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毕竟八十几岁高龄了,精神欠佳也正常。余寻每次过来都要陪他下上一两局棋再走,反正今天没什么事了,多等两个小时也无妨,于是他问刘奶奶:“那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刘奶奶抬头看一眼周敛,指着身旁还略显光秃的花园说:“这里原来是个池子,有些家属反映说不安全,这才改的花园,你们没事的话帮忙把那边的花花草草栽到这里面来吧,我去给你们找两把小铲子。”
余寻家里就养了很多绿植,侍弄起花草来得心应手。
栽花不难,周敛虽然没经验,看余寻示范一次后也能栽得有模有样。
半小时不到,两人把整整一筐石竹给移栽完了。
找余寻号过脉的张奶奶拿来两瓶矿泉水递给他:“哎呦,年轻就是好啊,瞧你们这效率,先歇歇吧。”
“张奶奶,好久不见,您偏头痛好些了没?”余寻笑着接过水。
“早好了,你还记得呢!”张奶奶乐呵呵道:“赶紧叫你朋友起来先休息休息。”
余寻身体素质好,其实不怎么累,不过考虑到周敛连续几天没睡好,就应了张奶奶的话,对蹲在花坛外铲坑的周敛道:“你种完这束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坐吧。”
周敛闻言仰起头,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一点泥,正好在他鼻梁上的一颗小痣旁边。
余寻忍住笑意,说:“那边有水管,你洗手时顺便洗把脸吧,粘泥巴了。”
周敛埋好花根,站起来,问:“哪里粘了?”
余寻动动手指,说:“鼻梁上,右边。”
周敛去洗手时,余寻在草坪上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等他过来,余寻拧开其中一瓶水,先递给他。
周敛接过喝了几口,问:“你经常来吗?”
“算不上经常,每年会来个两三次,为什么这么问?”
“好像很多老人都认识你。”
周敛没注意到余寻身侧还有一瓶水,他右手握住瓶盖,左手把还剩下的半瓶水递还给余寻。
“大学的时候只认识冯老,后面跟着他学棋,在棋牌室又认识了不少棋友牌友。”
但真正跟其他老人熟起来,是有次一位老人中风,余寻正好在场,参与了急救,大家因此知道了他是医生,每次他来,闲来无事的老人们都爱找他号号脉,同时还能给家里的孙辈拉拉红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敛喝过几次他的东西,余寻潜意识里习惯了,他只顾着说话,都没意识到,就接过周敛递给他的水喝了。
周敛余光看见余寻微微仰起头,瓶口在他柔软的唇上压出一条浅痕。
他握紧掌心的瓶盖,说:“当医生应该很辛苦吧。”
余寻微微一愣,笑道:“我还好,外科医生才辛苦。”他喝完瓶里的水,才意识到瓶盖不在自己手里,这水是周敛喝过的!
周敛为什么要把喝了一半的水递给他?
“你呢,平时工作忙吗?”余寻掩饰性地问。
“很忙。”周敛拿出瓶盖,在指间把玩,“公司规模小,人手不够,游戏从策划、开发到测试我都要参与,所以有项目的时候通宵加班都是家常便饭。”
作息不规律,饮食也不健康,余寻很想说一句这样不好,为了工作消耗身体不值得,但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不在周敛的处境,不知道他的困难。
“我早上发给你的煎药方法你看了吗,有没有不懂的地方。”余寻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树荫挡住了阳光,草坪上温暖又舒适,远处的树下还有来看望老人的家属聚在野餐布上玩纸牌。
周敛仰面躺下,问:“为什么要煎两次?”
余寻不再想水的事,向他解释:“为了保证药效,一煎时药材中的有效成分不能完全释出,二煎能进一步提取药材中残余的有效成分。而且将两次煎煮后的药液混合,能避免先煎出的药液浓度高,后煎出的药液浓度低而影响治疗效果。”
“今晚我没事,你回家就可以煎,到时候有不懂的可以打视频问我......”
余寻说着低头,发现周敛不知道什么时候侧了个身,压在他脱下来的外套上睡着了。
由于是假期,有不少家属还带了孩子一起来探望,加上养老院组织的秋日花园活动,时不时还有扔铁铲,碎花盆等意外杂音,他们周围,其实很吵。
但是周敛睡着了,呼吸绵长,神态柔和。
余寻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社工们来来往往地搬弄花草,看远处的那家人收起餐布相伴离去,看云卷云舒,看太阳渐渐隐入山峦。
周敛久违地做了一个完整的梦。
是高二开学那天,文理分班加进来的几个新同学上台作自我介绍的时候,他没抬头,单手拿着手机藏在课桌里前后移动,透过木制桌面上的一条小裂缝在看小说。
小说正在高潮阶段,主角遭人陷害,众叛亲离,被心上人捅了一刀,身负重伤,还在被大反派手下的高手追杀,命悬一线。
但周敛不关心他。
他在找一只狗。
主角用内力震出碎剑时,其中一片扎进了一个配角养的一只狗的眼睛里,周敛很好奇那只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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