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记得了,当初就是因为她出生,你们辛辛苦苦打拼起来的那点基业才毁了...我说句不好听的,她不吉利啊!!”
“那都是迷信。”胡听霜有些着急,“妈,盈盈是无辜的,她刚出生的那几年过得那么辛苦,我们愧疚对她还来不及。”
商盈出生时恰逢千禧年后的经济腾飞,与此同时金融泡沫也开始蔓延,股市炙手可热,散户前赴后继地涌入,但当潮水退去,家破人亡的惨剧不计其数。
当时商父的事业刚有起色,但整个行业都是肉眼可见的夕阳产业,他未雨绸缪想要用钱生钱,换来的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困难的时候,他只能找朋友借钱去给商盈买奶粉。
爷爷也在一旁帮腔,“我们找村里那个瞎半仙算过了,她就是身上带着不吉利,她会害了你们的!”
商盈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的感觉果然没错,爷爷奶奶不喜欢她。
从商盈记事的时候起,她好像就很少看到过爷爷奶奶的笑脸。
后来长大了些,孩子的敏锐让她直觉爷爷奶奶对她的不喜,于是她在爷爷奶奶面前事事小心,规矩又乖顺,生怕做错任何事,总以为是自己太愚钝才总是惹爷爷奶奶生气。
“盈盈很懂事的,妈,你不知道她从六岁开始就没让我们操过一点心,有时候我们没空了还会帮着带带郁礼......”
“爸妈我说白了,这些年你们对盈盈什么态度我们也清楚,我不强求你们也喜欢她,但盈盈是我们亲生的,是我们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们要带走,我绝不同意!”
“哎呀儿子你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
“我就一句话。”爷爷突然拍桌,“这个女娃娃,你们到底是让我带回去还是不带!”
老人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房间里商郁礼似乎也被惊醒了,正“呜哩呜哩”哭着找妈妈。
商盈躲在墙角,捂着嘴豆大的眼泪却蓦地滚了下来。
商盈觉得有些委屈,又有些释然。
原来爷爷奶奶不喜欢她的原因,是她不吉利。
原来爷爷奶奶不喜欢她,只是因为她不吉利,并非她做错了什么事。
恍恍惚惚,心脏好像空空的,吹着风。
商盈抹了把眼泪,看到了桌上放着的那瓶红花油。
那是胡听霜给她买的红花油,没有拆封过。
军训结束的那天她崴了脚,可是天色很晚了,工厂又很忙。
胡听霜说第二天给她买点红花油擦擦就好了,商盈就忍着肿胀的脚踝冲了个澡上床睡了。
其实这个崴伤并不严重,但持续的酸痛肿胀还是让商盈辗转反侧,几乎一夜都没合眼。
只是不出所料的,第二天妈妈也没有拿出那瓶红花油。
第二天妈妈去干嘛了呢?
好像是送商郁礼去上了艺术班。
其实后来妈妈也给她买了红花油,可那时候商盈的脚伤已经好了。
于是这瓶红花油就一直放在她的书桌上,从来没有启封过,连瓶身也落了灰。
她没有办法责怪妈妈,妈妈是爱她的。
可是这份爱里确实有太多偏差的瞬间,偶尔让她窥见另一份或许更具重量的爱。
一份完美的爱总是稀有,而让人感到伤痛的也从不是不被爱,而是在被爱的同时发现自己被爱得不够。
妈妈有两个孩子,可她却只有一个妈妈,这是否是天然的不对等?
商盈不懂。
她既做不到完全的责怪与脱离,也无法说服自己本就只值这份打折的爱。
被爱是人类的终极幻想,所有人都在为之前赴后继。
软刺扎在心里,不停地被撕裂、愈合、再被撕裂,直至化脓也成了一件习以为常的事。
商盈抱着被子,忍不住把脸埋进被褥里“呜呜”哭了起来。
可是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
有时候她也忍不住想,为什么不可以只爱她呢?
专注地看着她,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吗?
她只是想要被看见而已。
窗外刮起大风,预报里的雷阵雨落在了夜晚。
商盈哭得泪流满面,几乎快喘不过气时,她忽然从被褥里抬起头。
泪眼汪汪的瞳仁里映出窗外骤变的风雨天气。
她忽然想起她平时喂的那一群小流浪,想起那一双双怯怯又充满勇气的眼睛。
他们有找到躲雨的屋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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