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似乎在一片荒芜的山坡上。
山坡上零星地立着几座简陋的,新?堆起不久的坟茔。坟前立着的并非精致的墓碑,只是粗糙的木牌,上面用刀刻着模糊的字迹。
雨水穿过所有人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
而他们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山坡上那个?蹒跚的与这凄凉雨景融为一体的身影所吸引——
那是松水。
或者说,是一年?后的松水。
她?穿着一身已经被雨水彻底浸透的长裙,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手里拎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几乎空了的酒壶。她?走路的步伐踉踉跄跄,身形摇晃,显然已经有些醉了。
松水和无量的酒量是所有人公认的好,让她?能喝醉的事情,无外乎也就那么几件。
松水深潭般的绿眸此刻空洞无神,没有了往日吟诗作对的清雅,也没有了身为医者的悲悯,只剩下被酒精麻痹后也无法掩盖的空洞。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并列的两座新?坟前。
一座坟前的木牌上,刻着【挚友 仕旒之墓”】。
另一座,则刻着【首席北邙 之墓】。
地仙们的氛围瞬间微妙起来?,当时他们以为北邙也已死在那扇门?后,谁知道……谁知道百年?后故人相逢,面目全非。
松水站在坟前,呆呆地看?着那两块被雨水冲刷得字迹模糊的木牌,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猛地举起手中那几乎空了的酒壶,将最后几滴辛辣的液体倒入口中,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颓然跌坐在冰冷泥泞的坟前。
雨水混合着泪水,从她?脸上肆意流淌。
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刻着老朋友名?字的墓碑,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醉意和无法言说的痛苦,对着那冰冷的坟茔,喃喃低语。
“原来?已经一年?了啊……”
这里是尤加和北邙在千钧一发之际为所有人选择的,下一个?相对安全的回?忆片段——
海石榴死去,北邙消失后的第一年?。
也是第一位天命人留下痕迹的那一年?。
第67章 神医无医
雨水无情地浇灌着这片荒芜的?山坡, 将土地变得泥泞,人?心变得潮浊。
也将松水那身素白的?长裙彻底浸透。松水想她不该穿这件衣服的?,这下子全身上下弄的?很脏, 她也不想用地仙的?灵气跳过?一步步走?到朋友们墓前的?路。
只?能牺牲一件衣服了?, 也不知道海石榴和北邙能不能认出她来。
要是认不出来……她也拿这两?个自?顾自?离开的?混蛋没有任何?办法。
泥泞沾满了?她的?裙摆和双手, 松水却浑然不觉,只?是安静地坐在?两?座并排的?坟茔前, 她扔掉了?那把老旧的?油纸伞,仿佛一尊被遗弃在?雨中的?,逐渐失去温度的?玉石雕像。
伞面上面绣着诗句, 已经破败,油膜褪去,这伞还是海石榴和洛宓一起为她挑选的?,说是最?适合她的?一句话。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 自?难忘。
【“掌握岐黄之术的?神医, 可不就是生?死两?茫茫吗?生?和死都随便你施为啦!”】
松水甚至还能记起来当时海石榴兴奋的?笑声。
她的?目光先是空洞地落在?刻着“仕旒”名字的?墓碑上,许久, 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移到了?自?己的?双手上。
这双手, 白皙, 纤细, 指节分明。曾无数次捻起银针, 精准地刺入穴位,疏通经络,驱散病痛。
曾无数次调配药草,以岐黄内经的?玄妙之力, 催发生?机,挽留垂死的?生?命。
曾无数次施展术法,所过?之处,枯木逢春,万草复苏,带来一片欣欣向荣的?翠绿景象。
她是地仙松水,是岐黄内经的?传承者?,是象征着生?命与治愈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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