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立刻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岑医生从门外探进头来。
“在这里观察一个小时,没什么异常反应再离开。”
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争执而生气。
肖靳言没有理会。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感受着身体里的变化。
一股细微的,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入骨髓的尖锐刺痛感,开始顺着他手臂的血管,飞快地向上蔓延。
很疼。
但这种疼,对他而言,早已习以为常。
他很清楚,这种所谓的特效药,其最核心的成分,根本不是地球上任何已知的物质。
它们来自于那个被称作“无限世界”的地方。
是那些被清理师们从心门里带出来的,沾染了规则气息的“遗落物”,经过研究室的提纯与再造,变成的产物。
以毒攻毒。
用一个世界的毒,去压制另一个世界的毒。
就像他从不离身的那把黑色短刀一样,都是那个世界的馈赠,也是那个世界的诅咒。
他当初在那个充满了绝望,危险和诡谲的世界里,待的时间太长了。
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去适应,去变强。
他麻木地攒着积分,疯狂地屠戮着那些形态各异的鬼怪,见证了太多离奇诡异的世界,也亲身感受了太多足以将正常人逼疯的,最极致的负面情绪。
他一步一步,踩着无数怪物的尸体和人类的骸骨,终于攀上了那个世界的顶峰。
他成了所有人仰望的,最强的存在。
可随之而来的,不是荣耀与解放。
而是无限世界在崩溃的那一瞬间,强行灌入他身体里的,那份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属于整个世界的,绝望与不甘。
这和那些被单一鬼怪侵蚀,从而在心里产生心门的普通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这群所谓的“心门主人”,他们心里封印的,或许是一只厉鬼,一头怪物。
而他心脏里封印的这扇门。
囊括的,是整个无限世界的最终悲鸣。
是一整个世界。
那股针扎般的刺痛,已经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最后汇聚于心脏的位置。
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死死攥着他的心脏,试图将那扇不属于这里的,禁忌的大门,从他的血肉里,活生生地撕扯出来。
肖靳言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一寸寸收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镜子里那个诡异而疯狂的自己,又一次,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它冲着他,露出了一个残忍而贪婪的笑容。
肖靳言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黑沉的眼眸深处,一片暗红色的风暴,正在疯狂地翻涌。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剧烈地起伏,强行将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毁灭欲,一点一点地,重新压回了囚笼的最深处。
许久。
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压抑的喘息声。
那股翻江倒海般的狂躁,终于在药效的作用下,渐渐平息。
肖靳言脱力般地,靠回了冰冷的椅背。
他抬起手,用手背,抹掉了额角的冷汗。
宿珩。
只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那颗刚刚还在疯狂叫嚣着毁灭一切的心脏,便奇迹般地,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仿佛有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覆在了上面,抚平了它所有的躁动与不安。
肖靳言的眼底,那片翻涌的暗红色风暴,缓缓褪去。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其疲惫的,却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苦笑。
看来,岑医生说得没错。
宿珩……还真是他的扳机,也是他的锚点。
是他的劫,也是他的药。
第94章
暑假期间的京州大学, 褪去了平日里的喧嚣与活力,安静得像一座被遗忘的空城。
宿珩一个人走在空旷的林荫道上,两旁高大的树木将夏日的燥热隔绝在外, 只留下斑驳的光影,在他脚下明明灭灭地跳动。
三天前福利院里那片温暖的人间烟火气,仿佛还残留在鼻息之间。
可一回到这里, 那份热闹便被迅速抽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熟悉的孤寂。
宿舍楼里空无一人, 两个室友都已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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