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门”的主人,果然是她。
但她似乎, 又和那些被绝望彻底吞噬,变得疯狂或麻木的“心门”之主不太一样。
眼前的程蔓,貌似还保留着相当程度的清醒。
文玉燕心思急转, 正盘算着如何开口。
宿珩却已经先一步动了。
他迈开长腿,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了阅览区角落的程蔓。
背影, 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挺拔。
程蔓安静地立在那里, 怀中依旧是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布袋, 被她抱得很紧。
宿珩在她面前站定。
她微微抬起头,长睫轻颤。
宿珩的视线, 在她宽大的白色袖口上不着痕迹地滑过。
无须刻意去看,他几乎立即想象得到——
那条圈在手腕处,被她当作装饰的黑色细绳之下,覆盖着不止一道, 由利器划出的, 狰狞而绝望的伤口。
“你是来劝我放过他吗?”
程蔓看着他, 声音很轻, 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像一根细细的冰棱。
宿珩摇了摇头, “我没那么圣母。”
他停了一下,补充道:“谁犯的错, 就该谁自己承担相应的后果。”
程蔓抱着布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她那双总是盛着忧郁和戒备的眼睛,微微睁大, 映着宿珩平静的脸。
她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因为有过相似的被污蔑、被网暴的经历,她对宿珩,倒是比对其他人多了一丝莫名的认同感。
或许,也因此,她愿意多说几句。
“那你呢?”
程蔓轻声问,目光重新落回宿珩那张过分漂亮,却冷淡的脸上。
“当你发现自己被污蔑,被无数人用最恶毒的语言嘲讽和诋毁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宿珩的回答坦然得近乎冷酷。
“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程蔓不解地蹙眉。
他继续用那种没什么起伏的语调解释:
“一只蚂蚁咬了你一口,你还需要费力气去找到它,再狠狠咬回去吗?”
程蔓沉默着,眼神里是更深的困惑。
蚂蚁?
这种比喻,她无法完全理解,更无法感同身受。
那种痛,怎么可能像蚂蚁咬一口那么简单。
宿行似乎看出了她的不解,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这或许和人的性格有关。”
“有些事情,你越是在意,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就越是兴奋,越是会变本加厉。”
“反过来,你越是不把他们当回事,他们自讨没趣,也就慢慢散了。”
他语气平淡,像是曾经被诋毁的人并不是他。
“人性……很多时候就是这样。”
程蔓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若有所思地低下头,那些不堪的过往再次涌上心头。
那次,她只是从健身房出来,碰巧遇到了自己实习时,带过自己的前男领导,于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就因为这样一张角度刁钻的偷拍照片。
江文彬便在学校的匿名论坛上,添油加醋,编造出她被“金/主包养”的黄/谣。
她是外语系的系花,本就引人注目。
谣言一出,立刻像瘟疫一样扩散开来。
此后,便是无休止的噩梦。
无数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用带着颜色的眼光打量她,用不堪入耳的词语嘲笑她,辱骂她。
她本就是个天性敏感多思的人,在那些铺天盖地的恶意中,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回。
她也曾试图解释,苍白无力地辩解,但没有人相信。
那些解释,反而引来了更多的嘲讽和更恶毒的揣测。
如今听到宿珩这番近乎“冷漠”的看法,她依旧觉得,自己无法完全苟同。
那种被千夫所指,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又岂是“不在意”三个字就能轻易化解的?
她的心,早就在那些日日夜夜的折磨中,变得千疮百孔。
宿珩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耸了耸肩。
“当然,你的选择,我没有资格评判对错。”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书架角落。
江文彬蜷缩在那里,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蜡化。
林莹莹和余思阳吓得脸色惨白,不知所措。
“但是,把其他并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让他们也一同承受这份恐惧和绝望,似乎并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
程蔓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她用力攥紧了怀里的布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我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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