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靳言的视线扫过那张窄小的床板,嘴角微翘,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我个人不太喜欢睡觉的时候,旁边还杵着个第三者。”
“……”
宿珩对“第三者”这个用词感到一阵无语。
他低头看了看那张宽度实在有限的床板,还是坚持自己最初的意见。
“你打地铺。”
“那不行。”
肖靳言想都没想就否定了。
他伸出长臂,随意地比划了一下床板的宽度,然后十分干脆利落地直接躺了上去,高大的身躯瞬间占据了大半个位置。
“挤挤还是可以的。”
他甚至还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身旁仅剩的那一小条空位,眼神示意宿珩也躺下。
宿珩懒得理会他这近乎无赖的行为。
下午在肖靳言腿上意外睡着的那一觉虽然短暂,却也驱散了不少困意,他现在并不怎么想睡。
他没躺下,反而往墙边挪了挪,让肖靳言把长腿稍微缩回去一点,自己则抱着胳膊,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了下来。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瓦数很低的白炽灯,光线昏黄,勉强视物。
肖靳言弓着腰侧躺着,枕着自己的手臂,正好面对着宿珩的方向。
他看着宿珩在昏暗光影下的侧脸。
轮廓分明,鼻梁挺直,微抿的嘴唇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淡。
偏偏那双眼睛,即使此刻只是安静地垂着,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阴郁与某种脆弱感的特殊气质。
确实很漂亮,漂亮得有些……勾人。
肖靳言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
宿珩似乎察觉到了这道过于专注的视线,眼睫微动,偏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
肖靳言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宿珩目光扫过来的刹那,就立刻闭上了眼睛,呼吸也跟着变得平稳而悠长。
那样子,仿佛他早就已经熟睡多时了。
宿珩:“……”
他默默收回目光,没再理会旁边这个演技浮夸的家伙。
时间在寂静中悄无声息地流淌。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肖靳言刻意放缓的呼吸声,以及偶尔从隔壁602隐约传来的,几声细微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古怪异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倦意终于缓慢地袭来。
宿珩轻轻打了个哈欠,但没有躺下,似乎潜意识里还是对和别人同床这件事有些抗拒。
他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头更深地靠在冰冷的墙面上,抱着胳膊,就这么坐着,意识渐渐沉了下去。
这一次,他又做了一个梦。
梦境的场景变化了。
不再是阴冷的楼道,而是白天他们待过的,那个压抑的602客厅。
客厅里站满了人。
刻薄的老太婆双手叉腰,唾沫横飞地指着王秀珍的鼻子破口大骂,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丧门星”、“赔钱货”、“不争气”。
懦弱的男人缩在一旁,低着头,手指紧张地抠着裤缝,大气不敢喘。
三个女儿也像木桩子一样站在旁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
而王秀珍,她站在客厅中央,脸色苍白得像纸,身体微微发抖。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像白天那样麻木,而是双手痛苦地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压抑的、带着绝望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地从她的指缝间溢出来,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是的……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王秀珍的声音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排解的痛苦,她一边哭,一边徒劳地试图辩解。
“我明明……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我真的……”
后面的话被更汹涌的哭泣吞没。
宿珩站在梦境的边缘,像一个无法介入的透明旁观者,清晰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眉头下意识地紧紧拧了起来。
王秀珍在哭诉……她已经很小心了?
小心什么?
这个梦,似乎和之前两个关于孩子们的梦境截然不同,它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一个关于王秀珍本人,关于她内心更深层次痛苦与绝望的源头。
……
宿珩醒来时。
首先感觉到的是身下还算平整的触感,以及身上多出来的重量和淡淡的烟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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