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小风声音沉沉的:“我反正不愿意。我不信这些。”
“算了。”包小霜在腿上一拍,声音脆生,“睡吧,不想了。你明天早点起来给小杏热热排骨,我去市场给她买点草莓,草莓下来了。”
人声寂灭,夜就这样空落落地蔓延下去了……
白友杏第二天醒来,脑袋上拱了两个大痘,嘴里也起了溃疡。
这个时间,她妈妈和舅舅已经走了,家里空无一人。桌上留了米饭和排骨汤,还有一碟洗好的草莓。她无精打采地吃了,洗完碗,又把医院带回来的脏衣服洗了。
白友杏情绪不高,却一刻都不想空下来,一空下来,就想起那一箱车厘子,想起那两束花,想起写着“贺”字的卡片……要不是身体还虚,她都想回学校上班了。
窗外又纷纷地下起小雪来。
齐市的冬天真的很冷,令人不想出门,家里没什么阳光,北风却依旧不知怜惜地往屋里钻。
这套老房子是她爸爸还在世时单位分的职工宿舍,窗框都已经老旧了,在风里发出叮哐的响动。可即便如此,她在物质上,也从没羡慕过别人。
这样一间六十平的小房子,从记事以来就是她的家,住着她最亲的妈妈和舅舅,虽然并不光鲜气派,却也温馨安逸。家里每个角落都拥拥挤挤的,可这些,都是她从小到大的生活痕迹。
鞋架,花架,书架,都是她舅舅亲自打的,每个家电上,都有一张钩花盖帘盖着,也都是她妈妈亲手钩的,五颜六色的,还有十字绣的抱枕,废广告页叠的瓜子盒,拿白友杏校服改的强强的小被窝,任凭谁来她家里做客,她都不会觉得拿不出手,反而很骄傲,这是她们一家心灵手巧的证明。
可就是在这样的一天,她突然觉得这间小房子也在离她远去。
白友杏发了会儿呆,越想越乱,最终还是决定找点事做。于是,翻出了那团黑色的羊绒毛线,守着窗外纷纷的小雪,慢悠悠地织起了围巾。
“把空调开高点。”
“知道了哥。”
贺承铮坐在车后座闭目养神,总觉得有股邪风往车里钻,吹得他脖子空荡荡得冷。
他最讨厌这样的雪天,雪被车轮子压得跟烂果泥一样铺在路上,去哪都堵,时间只能被大把浪费。
庄志高调高了车里温度,又在拥堵的无聊时刻,放了首经典老歌,是林志炫的《单身情歌》。
“哥,你觉得这首歌怎么样?我特喜欢。林志炫真神了,能把人心唱得凉凉的。哥?睡了?”
贺承铮不搭理他。
车在往健身房开。但从进入这个二十年来最冷的冬天以来,他的健身欲就弱了很多,心情也欠佳,就在几天前,贺承鑫正式进入他们家的酒庄任职,负责他爸原先亲自抓的海外业务。
听他妈说,贺承鑫这一个多月一直在找跨国公司的工作,可也不知是大环境不好还是怎么,一直没找着。
一个快四十的大男人带着个孩子没工作,就像人行道上某个被踩扁又被风干的狗屎饼,虽然谈不上躲着走,却也没人理会,连打扫它起来的心都没有,只能放那晾着,无人问津。
工作没有,老婆就不会有,孩子的后妈也不会有。这个道理,恐怕父子俩都很清楚。
贺承铮擦了擦车窗,寒冬腊月,路上的行人都走得小心翼翼的。有一对小情侣正从路边的包子铺里钻出来,小姑娘走下台阶差点滑倒,又一把被男朋友抓住,两人面对面大笑了一会儿,笑出一串延绵的白气。
不久,青年又牵住姑娘的手,揣进自己兜里去了,两人又慢慢悠悠地走起来,像落在他们身上的雪不冷似的。
路边花坛的观景羽衣甘蓝上,都冻上了一层晶莹的冰,像一朵朵招摇的大琉璃花,贺承铮兀的想起老家的大白菜,又给王大海打去一个电话。
王大海在电话里兴致勃勃地告诉他,邻居家军军的车月底往齐市跑,要去一个周才回来,所以他预备跟着军军的车一块来住几天,好久没见两个闺女了,趁腿脚灵便,想来看看,正好过个元旦,上一回来,还是三年前呢。
贺承铮一听,心气稍振,让他姥爷问个车牌,到时候他去接,顺便给邻居一家送点烟酒。
电话挂了,一首单身情歌还没播完,贺承铮抬起头:“这歌没完了?”
“我循环播放了哥。”
贺承铮漠然点点头。每次跟这个庄志高说话,都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连骂他的兴致都没有。
可庄志高本人正相反,他向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笑了笑说:“哥,今晚我跟你一块练吧,给你做个伴。我也办张卡。”
“办什么卡?”
“健身卡。”
贺承铮挺意外。fit101会费不便宜,一年一万多,庄志高一个月从公司领四千工资,饭量还大,平时扣扣搜搜的,不开他车的时候连个出租都舍不得打,偶尔骑电瓶车,偶尔坐公交,竟然舍得办张卡。
庄志高撑着脑袋笑笑:“哥,我其实是看好那个叫谷斯文的女教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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