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风暴的最中心。
无执以自己寸寸碎裂的佛骨为柴,以即将燃尽的愿力为笼,强行撑开了一片,只有拳头大小,绝对的静谧领域。领域之中,一点微弱的,随时都会熄灭的赤金色魂火,正在静静地悬浮着。
净化的白光,每一次冲击这片领域,无执的身体便会剧烈地一颤。
清隽绝尘的脸上,一道道灰黑色的诅咒裂痕,便会加深一分。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在他体内连绵不绝地响起。
白光,吞噬了天地,也吞噬了无执的意识。
痛。
不是刀割,不是火烧。是从每一寸佛骨的最深处,燃起的业火,混杂着皮肤表层的疼痛,同时向外炸开!像是要把他的灵魂,连同这具皮囊,一同碾成最细微的尘埃。
光芒散尽。
夜空,如洗过一般,竟是诡异的清澈。连一丝云都看不见,只有几颗残星,在遥远的天际瑟瑟发抖。
空气里,弥漫着似雨后松针的清新,与万物焚尽后的焦糊味。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交融,吸入肺腑,带着劫后余生的荒凉。
山,还是那座山。
残垣断壁,焦土满地。
千年菩提,只剩下一截漆黑的主干,如同一个沉默的墓碑,矗立在月色之下。
无执还站在原地。
或者说,是那具身体的轮廓,还站在原地。
他低头,那身染血的僧袍,已在方才那场极致的净化中,寸寸化为飞灰。皮肤之上,一道道死灰色的裂痕,如蛛网般密布,从胸口的骨刺处蔓延至全身。裂痕之下不再是血肉,而是即将熄灭的金光。
无执缓缓摊开手。那只骨节分明,曾无数次捻动佛珠的手,此刻布满了同样的死灰色裂痕,微微颤抖着几乎握不住任何东西。掌心之上,那团被他以最后愿力护住的赤金色魂火,只剩下米粒大小,光芒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熄。魂火轻轻地跳动了一下,传递出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
“秃驴……”
谢泽卿的声音,细若游丝,“朕……还没死透……”
无执垂眸,看着怀里几乎看不清五官的脸,眼底荡开一抹柔光。
“嗯,还有一口气。”
然而。
咔嚓,一声极其细微,从无执的身体内部,从每一寸骨骼的最深处传来。
佛骨尽碎的反噬,如约而至。
剧痛,灌满了他无执的四肢百骸!
饶是无执这般坚韧的心性,也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弓起,险些将掌心那点微弱的魂火摔落。
“秃驴!”
掌心的赤金色魂火,猛地一跳,传递出惊骇欲绝的神念!
“你怎么了?!”
无执没有回答。
他只是死死地咬着牙关,将那一声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痛哼,硬生生咽了回去。
痛。
像是有亿万只无形的砂轮,在他身体的每一颗粒子上疯狂地打磨碾压!又像是有一轮太阳,在他的丹田气海中炸开,熔化的金光,顺着他寸寸断裂的经脉,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清隽绝尘的脸上,血色褪尽,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皮肤之下,那些死灰色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蔓延!
裂痕之下,不再是血肉,而是即将熄灭的,黯淡的金光。最后一丝神性,正从这具破碎的容器中溢散。
“无执!”
谢泽卿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慌而变了调!
“你说话!给朕说句话!”
“……无碍。”
两个字,像是从碎裂的骨缝中,一个一个挤出来的,带着抑制不住的轻颤。
“无碍个屁!”
谢泽卿的魂火,疯狂地闪烁,几乎要耗尽自己最后一点本源,“你的骨头在碎!朕能感觉到!你的佛骨在碎!”
噗——
无执猛地侧过头,一口混杂着暗金色光点的鲜血,喷洒在身旁的焦土之上。那不是血,那是他正在崩解的佛骨本源。那身曾纤尘不染的僧袍早已化作飞灰,此刻他近乎赤裸的上半身,在清冷的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破碎的美感。
每一道死灰色的裂痕,都像最顶级的工匠,在最上乘的羊脂白玉上,精心雕琢出的冰裂纹。美得触目惊心,也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碎。
“别……别浪费魂力……”
无执剧烈地喘息着,他甚至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自己呼出的气流,会吹熄掌心那点脆弱的火苗。
“朕给你!都给你!”赤金色的魂火,不顾一切地,试图将自己最后的力量,渡给无执。然而那点微弱的能量,刚一触碰到无执的皮肤,便被那些死灰色的裂痕,无情地吞噬同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徒劳无功。
谢泽卿不愿放弃,强行幻化出人形,“别动!用朕剩下的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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