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孟令窈恍然,随即面露急切,“崔九小姐定是误会了!王公子待小姐之心,日月可鉴。这些时日,他在我那小小的聚香楼里,为小姐采买的胭脂香露可从未断过。”
她鼻尖微动,嗅了嗅,微笑道:“便如崔九小姐今日身上所用的‘秋棠’,清冽动人,乃是敝店今秋最顶级的香品之一,价值百金。王公子为博小姐一笑,甘愿一掷千金在所不惜,此等深情,金陵城内谁人不晓?小姐怎能反过来质疑他的心意?”
话音未落,崔清音瞳孔骤缩。
王黎当初送她这香露时明明说的是……是孟令窈与他相识相知,特意割爱赠予!
她日日涂抹,故意在孟令窈面前晃悠,原以为是踩着她的痛处炫耀,不成想……竟是自己巴巴地拿着王黎重金买来的东西,在正主面前卖弄?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关节死死攥住掌心,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喉咙里堵着一口腥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羞辱席卷全身,眼前阵阵发黑。
孟令窈见她摇摇欲坠,生怕再说两句,她真要气晕过去,适时收了口,对着崔清音略一颔首,“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崔九小姐了,先行一步。”
说罢,带着强忍住笑意的菘蓝,步履轻缓地从脸色铁青的崔清音身边飘然而过,步下了茶楼。
崔家这位九小姐,大抵是自小生活在清河故地,那是崔氏的大本营,自然无人敢忤逆她。来了金陵又是守备的亲眷,旁人也多是奉承。这口齿伶俐的本事,着实是欠了些火候。
怕是连京中的赵如萱都不及。
楼下说书人的声音还在追着三皇子“命定贵人”的故事讲得起劲,孟令窈听得想笑。江南的暖阳洒在肩头,将京城的风雨吹散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金陵城,依旧是那个安逸得有些迟钝的锦绣之地。
崔清音怒气冲冲回了府,一进门便将闺房内能砸的东西砸了个遍。
名贵的瓷器、精致的摆设全都化为碎片。她胸口剧烈起伏,想到孟令窈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恨得牙痒痒。
袁小姐刚走到廊下,就被里头传来的器物碎裂声吓了一跳,抬眼便见两个小丫头苍白着脸、战战兢兢立在门外,满地的零碎从门缝里蔓延出来。
“啧,”她撇嘴,嘀咕道:“她又发什么邪风?前两日不是才闹过一回么?”
她身旁大丫鬟早已打听清楚,忙附耳过去,“前两日听闻是与王公子生了些不快。今日是外出散心,撞上了那位京城来的孟小姐,两人言语间……似乎是九小姐吃了亏。”
“哦?”袁小姐闻言耸耸肩,“又碰上了那位?那确实是很难讨得了好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京城的小姐们,都这般……能说会道?”
她挥退了门口的丫头,绕过地上碎瓷片,状似关切地安抚了崔清音两句,随即道:“表姐,消消气,后日秋高气爽,几位相熟的姐妹约了去城外的秀崖山登高望远,你也一起吧?”
崔清音兴致不高,立即拒绝了。
袁小姐眼珠一转,凑近低语,“其实是有人私下央我务必请你同去。说有极重要的话要当面同你说,兴许……是前些天的不是要向你赔罪?”
崔清音动作一顿。她想也没想便觉得这“有人”就是王黎,除了他还能是谁?
王黎主动服软?她心中怨气稍平。虽说心里恨他袒护孟令窈,但在金陵这地界,王黎论家世、才貌,的确是数一数二的如意郎君人选,轻易也难再寻一个。她可没忘姨母常在她耳边念叨,崔家与王家联姻大有好处。
权衡利弊,那点子不快似乎暂时压下了。她哼了一声,算是默认应下,“知道了。”
“对了。”袁小姐临走前,崔清音唤住她,“那个小贱人去不去?”
袁小姐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在说孟令窈,随口道:“应是要去的。”
“好,我知晓。你替我安排车马便是。”
袁小姐离去。
崔清音独自一人站在一片狼藉中,脸上恨意慢慢沉淀下来,凝成一种瘆人的阴沉。她踱步到窗边,目光似乎穿透府邸层层叠叠的屋宇,望向城郊秀崖山的方向。
“秋月,”她并未回头,冷声唤来心腹大丫鬟,声音淬着寒意,“后日出行,你亲自去办两件事……”
秀崖山离姨夫新整理好的那处矿口极近,只要安排得当,出个意外再简单不过了。
袁守备夫妇对唯一的独女保护得密不透风,许多腌臜事从不让她知晓。但崔清音不同,她是崔氏嫡系,跟随姨母在两府间走动,耳濡目染间,对姨夫以及崔家在这金陵地界借着“剿匪”“清荒”之名行圈矿、占山之事,早已心知肚明。
她知道哪里是禁区,哪里最容易出事。
孟令窈次次都能化险为夷?
她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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