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样光风霁月、清贵如仙的人,怎可与这心机深沉的狐媚子纠缠不清?
“县主……”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素馨县主猛然回头,眼中恶毒尚未完全收敛,把小婢女吓得浑身一哆嗦。
“何事?”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声音冷得刺骨。
霜儿瑟缩着上前,奉上茶水,小心翼翼道:“奴婢刚从佛堂那边过来,听说……出了大事。”
“说。”
霜儿不敢怠慢,忙将佛堂中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素馨县主越听脸色越难看。她因与那些夫人们挤在一处,免不了要受些明里暗里的打量,故而未去佛堂,谁料错过了一场大戏。
那个贱人,不仅勾得裴少卿神魂颠倒,连在众人面前也敢如斯张扬跋扈。
“赵如萱现在何处?”
霜儿一愣,忙道:“回县主,奴婢方才路过湖边时瞧见赵小姐在那里……似乎也是刚听说佛堂的事,正、正在发脾气。”
素馨县主扯了扯唇角,“带我去见她。”
“是、是。”
湖畔,赵如萱对着粼粼碧水,眼神空茫,手中无意识揪着一支莲蓬,莲子零落地散在脚边。听到脚步声,她蓦然回头,正撞上素馨县主。
她明显一愣,“素馨…好久不见。”
素馨县主恍若不曾察觉她的生疏,自然地拉过她的手,“如萱,好端端的,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伤心?”
赵如萱手指微微蜷缩,“没什么,只是、只是吹吹风。”
“还说没什么,”素馨县主叹息一声,“方才佛堂的事,我都听说了。崔夫人一向端方持重,对我们小辈也是慈爱有加,竟被孟令窈仗着几分伶牙俐齿,当众折辱,实在不像话!”
“她……”赵如萱胸口剧烈起伏,委屈、愤怒、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瞬间冲垮了伪装的平静,“她怎么敢对长辈毫无敬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母亲…母亲该多难受。”两行泪珠终是从脸颊滚落,
素馨县主立刻递上一方素白丝帕,柔声安抚,“莫哭,莫哭。她区区一个太常寺少卿的女儿,不过就是仗着攀了裴家的高枝,便不知天高地厚了,连累如萱妹妹也跟着受气。”
她微微倾身,嗓音低哑,仿佛分享着同一个秘密,“还有那可恨的卓氏,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闹什么和离,搅合得家宅不宁,还累及崔夫人平白受了这许多侮辱,实在可怜……她但凡肯忍耐些,何至于此?”
“是……是啊,”赵如萱用手帕掩着面,声音闷闷的,怒意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迷茫,“五嫂子她……的确不该不顾全大局。”
可说完,她脑海里却莫名闪过孟令窈在佛堂中毫不退缩的影子,那股逼人的光采,让她心尖无端地颤了一下。
“可不是么,说来,或许本也闹不成这样,如今这番境地,还不都是因为孟令窈,她那个人一向喜欢哗众取宠,如今有了裴少卿撑腰,更是得意。”
“如萱妹妹,”素馨县主幽幽叹息,“你可是未来的三皇子妃,怎能让母亲受如此奇耻大辱……”
赵如萱抿了抿唇,素馨县主挽着她的胳膊,靠得愈发贴近。
苍靛一直守在马车边,瞧见自家小姐和裴少卿相携而来,眸光微动,脸上却是一派平静,乖巧地向两位主子见礼。
孟令窈点了点头,指引裴序,“少卿,请——”
裴序脚步顿了顿,才随她踏进这狭小却精致的空间,目光习惯性地往车厢内一扫——软塌上堆着绣云纹锦缎坐垫,角落里摆着一只青白瓷小香炉,袅袅青烟正从镂空的莲瓣口中飘散。
蓦地,他的视线一瞬间凝固在车厢一侧的敞口花瓶上。
那只细颈广口的白瓷花瓶中,插着一束新鲜的莲花。
花朵尚未完全盛开,粉白的花瓣娇嫩,翠绿的莲叶如伞如盖,叶脉清晰可见。最引人注目的是花瓣尖端,隐隐泛着一丝极淡的鹅黄色晕,仿佛被晨光轻吻过一般。
“这是崔氏的莲花。”他口吻笃定。
孟令窈正从车厢暗格中翻找药膏,闻言头也不抬地随口道:“何以见得?这时节到处都是莲花。”
她从一堆瓶瓶罐罐中取出一只青玉小盒,打开来检查里面药膏的成色。
“崔家主性好莲花,”裴序目光依然锁在那束莲上,“崔氏园中引栽了许多名贵稀有的品种。这一种名唤‘翠盖华章’,乃是自江城移栽而来,京中……唯崔氏有。”
孟令窈手中动作一滞。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那束在她眼中不过是寻常夏花的莲朵,又看向神情淡漠的裴序。
一时间不知是该夸谢成玉眼光独到,还是该赞他博闻强识、见多识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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