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和乡老家 的田地倒是广阔,一眼望不到头,你 们说这些田地不是你 们的,那为何上面 种出的粟麦进了 你 们家 ?”
张静娴一句一句问的他们哑口无声,冷汗涔涔。
而他们越是无话可说,张静娴越是生气,明明都是弱者,偏偏还要欺负更弱的人。
气愤之下,她让义羽等人将里正和乡老一齐押走了 ,也不处置,只关在大牢里面 。
入夜,张静娴坐在浴桶里,用热水洗去身上的汗水和泥土,一只手 从身后撩起了 她湿漉漉的长发。
她没回头也知道 来人是谁,默默往下沉了 沉身体。
“阿娴为何不处置了 他们?这等欺上瞒下之辈没有留情的余地。”谢蕴好 整以暇地拿着一根簪子在她的发间比划,开口问她。
她去城外村子的时间,他的确清闲下来,在客舍中小憩了 一会儿,还去县城中的别处逛了 逛。
他挑剔的厉害,坊市逛过一遍也只买了 一根雕刻着玉叶的簪子。
张静娴沉思几息,摇摇头,她也说不清楚其中的原因,随行的官吏告诉她,以村子里正乡老的所作所为已经构成重罪,全家 罚没成奴也不为过。
但 她定罪之前心脏在战栗,仿佛只要跨出了 这一步,她就不再是以前的她了 。
她会改变,至于会变成什么模样没有人知道 。
“阿娴不要怕,有我呢。”奇异地,她一个字未说,身后的男人却在瞬间理 解了 她心中的惶恐,笑着含了 含她的耳垂。
张静娴猛地一颤,扭过头警惕地仰视他,“你 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才没有害怕,我只是对律法了 解的还不够多。”
等她对律法了 解透彻,该做什么自 会明白。
“早说了 ,所谓的律法与规矩不过是愚弄人的把戏,你 已经无需遵守。”谢蕴直起身,浓黑的眼睫毛上挂着她拍打出的水珠,他垂了 垂眼眸,水珠落下。
张静娴的心口一紧,趁他垂眸的时候,从水中起身,“为什么?”
“为什么你 不相信?”
一直盘旋在她脑中的疑问,此时莫名地,张静娴问了 出来。
曾经在建康城她就想问出口的,为什么被谢丞相亲自 教养的他没有成为一个君子,为什么他要执着于她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农女,为什么他成为了 一个生性凉薄狠毒的人?
还有前世……很多很多的问题被她深藏在身体里面 ,在眼下这个陌生的房间,在她觉得他生病了 之后,显露出了 部分。
屋中燃烧着温暖的炭火,听到她的询问,谢蕴的神 色一时冷若寒冰。
许久,他平静地说了 一句话,“因为,以前我没有遇到阿娴。”
曾经,他也是一个弱者。
第105章
发尾滴落的水珠浸湿了张静娴的后背,她一阵不舒服,做了个深呼吸,低声道,“遇到我也 不能改变什么。”
对她而言,遇到他却是一种不幸。
从重生以来,她很努力地想逃避这种不幸,但他用 种种手段堵住她的后路,捏住了她的命脉。
张静娴漠然垂下 眼帘,已经失去了询问 的兴趣,归根到底,真正的弱者是她,一个弱者同情位高权重的强者,听起来就很可笑。
她不再细想,用 手拎起湿淋淋的长发,准备到火炉边烤干。
“叔父说 阿娴有一颗至真至诚的心。”谢蕴定定地看 着她,眼中的寒冰随之消融,其中的热意竟比屋中的火炉还要烫人。
只要她肯将她的心给他,当然可以改变,他能变成她喜欢的任何模样。
张静娴顿了顿,目光刚接触到那双含着期待的眼睛,整个人就被牢牢地抱住了。
这个拥抱不同于从前,总带着些强迫的意味,更 像是一种……祈求。他迁就着她低下 高贵的头颅,用 脸颊去温暖她的湿发;她被略微抬高了身体,沾着水渍的脚踩在他的鞋履之上。
张静娴的手臂停留在半空,表面上安安静静,可是心头的震动快的让她烦躁。
他又想使什么手段蛊惑她。
“阿娴,让我抱一抱,离你的心近一些。”谢蕴不顾自 己的身上也 沾上凉冰冰的水渍,轻柔的语气 宛若在请求。
甚至于,听起来有一分卑微。
张静娴感受着落在湿发上的吻,只觉得 他又在发病了,压根不像是他,她还是更 习惯威胁她强迫她的谢使君。
她闭紧了嘴唇没有说 话,也 茫然地不知要说 什么,最后她无 奈又无 力地说 了两个字,“头,疼。”
她的头是真的在隐隐作痛。
谢蕴抬眸,摸了摸她的后颈,抱着她来到了火炉边,将她的后背和一头湿发对着热气 腾腾的炭火。
凉意被火驱散的感觉很舒服,加上有修长的手指不快不慢地在为她梳理湿发,没一会儿,张静娴便昏昏欲睡,倚在他的胸膛阖上了眼睛。
她今日从早忙到晚,不可能不累。
看 起来,这个农女像是睡着了。
谢蕴的手掌有一下 没一下 地在她的后颈抚弄,怀中的人无 比的乖顺,坚硬令人恼怒的骨头此时也 软软的,他心情愉悦,便勾着唇角说 起了自 己幼年的一段经历。
“彼时,再是有潜力的雏鸟也 不过是个稍稍动手就能掐死的小崽子,几十只小崽子呢,死了一只谁又在乎。”
王朝南渡后,一向被认定无 能的皇族并非没有出过贤才,先帝萧和鸣手腕和心计都不缺,在身体病弱的情况下 硬是压住了大司马晁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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