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只一个字,义羽的咽喉像是被扼紧,低声说马厩中 少了一匹马,唯一一匹枣红色的母马。
“说是有人牵走了,但询问那个人是谁,都答没有看到。”
究竟是没有看到,还是看到了却不敢说?这一刻似乎答案很清晰。
谢蕴神色平淡,下 一瞬,他的长腿迈入阿洛检查过了一遍的房间,不止是弓箭和 木笼子,那个农女常穿的几件衣服,身上携带的水囊、药粉、布袋等物也都没了踪迹。
几口堆放着金银珠宝的大箱子堆积在一起,依然是满满当当。
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而 已,谢蕴觉得 这几间房完全空了,也不再有一丝温度。
他毫不犹豫地吩咐义羽查清今日离府的人,自 己安静地往鹤鸣院而 去。能在府中 做到这个地步而 又不惊动他的人只有一个。
他视作亲父的叔父。
相反,倒是他的亲生父母,很少关心他身边的人,也根本 不会在意一个普普通通的宾客,哪怕她救了他。
谢蕴快步走到鹤鸣院,脸上的表情和 往日没有一丝不同,寡淡,但也能看出 一分发自 内心的敬爱。
谢丞相身边的亲侍阿茂看到他,脸上带笑,“七郎君,您来 了,丞相正在会见宫中 的内侍呢,您先在此处稍坐一会儿。”
阿茂解释谢丞相今日清晨稍微受了一点冻,有些咳嗽,便称病未去宫中 议事,陛下 听闻,心中 忧切,故而 派来 内侍替帝慰问。
“叔父可曾服了药?”闻言,谢蕴眼眸微阖,温声问询。
“服了服了,不过七郎君也知道丞相他太过随性,服下 药又非吃了两大块炙羊肉。我们是拦也拦不住。”阿茂摇摇头,不知道炙羊肉有什么好的,天不冷时也非要吃。
他刚想让谢蕴劝劝谢丞相为了治病少吃些,一个面白无须模样清秀的男子从会客的房中 踱步而 出 。
看到坐着的谢使君,他停下 脚步,躬身作揖。
谢蕴略微颔首,态度显得 很冷淡,甚至仔细观察的话,还有一分杀气。
这人不觉惊讶,匆匆而 去。
“咳,外头是七郎吧?进来 。”屋中 传来 谢丞相病弱的嗓音。
“是。”谢蕴从容入内,下 一息便出 现 在谢丞相的面前,垂首而 立,“谢叔父为我操劳。”
谢黎倚着身后的坐榻,眼中 闪过一抹晦暗,问在朝中 揭穿东海王私下 插手军中 的事是他做的?
“只是令人在大司马面前透了句口风而 已,萧崇道敢挑动我谢家兄弟相残,虽不致死,亦得 承受相应的代价。”
谢蕴的语气淡漠,“叔父称病不也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吗?”
东海王在朝中 立足靠的是帝王的支持,而 帝王能坐稳身下 的皇位大半靠谢黎。
谢黎今日用称病表明他的态度,朝堂之 上便会产生一连锁的反应,晁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没有他在,晁家步步相逼,萧氏兄弟二人必得 憋屈难堪。
所以,宫中 的内侍来 的这般快,而 东海王萧崇道已经被贬官禁在府中 。
谢黎承认了,含笑看着侄儿说,他做的很好。
所谓的受冻当然是假的,谢黎虽为文 人,但身体却还没脆弱到那个地步。
他从坐榻起身,手中 拿起了一卷文 集,问谢蕴用朝食了没有,“我让膳房送来 些炙羊肉。十一郎太过着急,你们多在建康停留几日,又有何碍。”
“叔父,阿娴被你带去了哪里?”谢蕴的口吻平静,问起自 己门下 的宾客,“她虽然擅射,但胆量并不大。”
那个农女看起来很勇敢,其实又怕黑又怕孤独。
“七郎,她是你招揽的高等宾客,我看中 她能力出 众,又爱读我的文 集,便请她帮我去做一桩事。时间太紧,故未来 得 及通知你。”谢黎温和 地解释,一句不提是那个大胆的女郎主动找上了他。
毕竟帮人就要帮到底。
“可是,叔父,她是我的宾客。”谢蕴呼吸略重,又问自 己的叔父将人派到了何处,“我手下 多人可以为叔父分忧,阿娴她还需带回长陵多加历练。”
闻言,谢黎眉心微皱,令他退下 。
“七郎,不可穷追不舍。”
谢蕴抬眸,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他掀开薄唇,一字一句地道,“叔简伯父出 城还没有多久吧?既然是我向叔父提出 的请求,理应由我亲自 前去。”
出 了身后雄伟壮观的城门,张静娴的一颗心才停止了激烈的跳动,恢复正常。
她轻轻摸了摸小驹的鬃毛,很感谢它 愿意抛弃肉眼可见优渥的生活和 自 己一起离开。
“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回去阳山后,天天带你去吃最新鲜的草。”
“小阿娴,我们现 在可不是要送你回乡,这匹马想吃到最新鲜的草,还要再等些时日呢。”
叔简身下 也骑着一匹马,听到她嘴里的低语,大笑不止。
他越来 越觉得 旁边的这个小女郎有意思,多罕见啊,居然不愿跟在七郎左右享受荣华富贵,心心念念做回一个庶民。
庶民有多苦有多累,看看建康城外周边的百姓就知道了。
而 她生长的地界又穷苦很多。
“叔简大人,丞相大人既然让我随您离开,不管现 在到何处,我相信最后还是能回到我的家乡。”张静娴没被他的话吓到,她相信谢丞相。
“而 且,就算叔简大人抽不开手,我也可以自 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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