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泉奈碰过我的那只右手掌在发抖,他用另一只手按住剧烈颤抖的右手掌,脸上出了很多汗。
他的反应比我还过激。
我心里有些毛毛的。
他的脸色很快变得苍白,嘴唇颤抖着。
我听见低沉而急促的喘息声。
他抬起头看我时,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疯狂的猩红色。
我觉得他下一秒钟就会将我按在餐桌上。
我浑身发毛,不住后退。泉奈看了我一眼,抓起手边的餐刀,直接将自己的右手掌钉在了桌子上。
“滚!!”他对我咆哮,“滚开!!”
他嘴上说“滚”,盯着我的眼神却狂热地渴望我靠近他。
伤口涌出大量的血。
我惊恐地看着他。
他哆嗦着用仅剩的左手从口袋里掏出药片,咬开,看也不看剂量,往嘴里倒,像吃饭那样把几十片药片咀嚼完吞进肚子里。
他盯着我,像在咀嚼我的血肉。
他每尝试靠近我一厘米,右手掌上的餐刀就摩擦着骨与肉,伤口撕裂,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声。
已经有人叫了医疗组。
医生们很快就带着医药箱过来了。
我看着泉奈。
鲜血顺着桌沿往下滴,他脸上的血色似乎都顺着伤口流尽了。
穿白大褂的医生将泉奈团团围住,他们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闻见消毒药水的味道。
“剂量还要加大……”我听见里面有人说,“已经出现抗药性了。泉奈先生,您有按医嘱服药吗?不是出现症状就能靠用药解决,药物只是辅助您戒断的手段,更重要的是您的意志力——”
“过来……”然后是泉奈声嘶力竭的声音,“让她过来……让她过来!我要她!把她给我!!她是我的!她是我的东西!!”
里面似乎在骚动。
“拘束带!”
有人大喊。
“你忘记了吗?”他的声音迷茫又嘶哑,“我们每天晚上一起打游戏。你给我织围巾,我们去海洋公园约会,你说你喜欢海豚形状的挂件,你一直拴在手机上。我们说好春天要去旅游……”
“泉奈先生!!泉奈先生!!不要再回忆了!!”
血腥味混合着消毒水味。
“你说喜欢我的,”他抽噎着,“我们还一起养了一只猫。你看着我的眼睛,答应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为什么一觉醒来你就变了?!那么多天的朝夕相伴、那么漫长的人生都是假的吗?!”
“难道说,你发现了?”他的声音有些惊疑不定,“为了时时刻刻确认你的状态,我稍微采取了一点必要手段——可你是同意的!有时候你不太听话,说着让我困扰的刺耳的话,千方百计想要离开我,我用了一些很温和的幻术,让你重新想起对我的爱。你是因为这个对我生气了?
“我精心删除那些不好的回忆,保留我们幸福的记忆,增添编译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和我在一起,你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快乐,不是吗?用了什么手段,真的很重要吗?”
在他口中,记忆就像一团可以塑形的橡皮泥。
“泉奈先生!按住他!准备镇静剂!”
他陷入谵妄癔症的莫须有幻想令我感到莫名其妙、细思极恐,我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晚些时候,我收到泉奈打来的电话。
他的声音疲惫、冷淡而兴味索然。
泉奈通知我,今后的测试全部取消。
“那月之眼的迭代……”我说。
“我会找更专业的人替代你。”泉奈冷冷地说。
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看来事情妥善解决了。
泉奈饱受脱离反应折磨,分不清游戏与现实,无暇顾及我这个碍眼的小啰啰。
于是,我顺利保住了工作。
皆大欢喜。
除了牺牲了泉奈先生的健康以外。
听起来,泉奈在游戏里找到了人生真爱?
爱上游戏角色成为梦男?这种事情我深切地理解。
玩黑客的十有八九是热爱acg文化的宅男。
泉奈这款眼高于顶的也不例外。
天气变凉又回暖,月之眼企划顺利上市。
来年春天,我约了朋友们一起赏樱。
不远处的小孩子们在樱花树下玩着陀螺。
它们旋转着、旋转着,气流卷起碎屑般的粉色樱花瓣。
一直都没有停下。
我看得出了神,想知道陀螺什么时候会停止旋转。直到朋友推了下我:“有人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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