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植!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事刚传到他耳朵里时,陈达气得差点当场掀了桌子。
他下令将陈珩抓了回来,第一次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动了真怒。他把她关在房里,撤走了所有书籍,只留下《女诫》和《列女传》,又将那位差点被气走的女先生重新请了回来,严令她必须教会大小姐何为规矩。
陈珩的性子却倔得像头牛,她不哭不闹,只是沉默地对抗。不吃不喝,整整三日,滴水未进。
最后,陈达无奈,只得妥协。
也好,他当时想,就讓她去折腾吧。城外那片地,盐碱遍布,风沙肆虐,别说种庄稼,连根草都活不长。等她撞得头破血流,自然就会乖乖回来了。这也算解决了她总在自己耳边念叨民生疾苦的烦恼。
可他万万没想到,陈珩竟然还真让她折腾出了一点名堂。
起初是一些零星的传闻,说城外那片荒滩上冒了绿。陈达只当是笑话。
随后,一名下属前来汇报公务,言语间带着几分惊奇与谄媚,说大小姐实在是奇人,竟将不毛之地变成了良田,引得城中无地流民紛紛投奔,已有数百人之众。
数百人?陈达心中一凛。
这不再是小打小闹,已经足以让他这个太守无法忽视了。他必须亲自去看看。
马蹄踏出敦煌城门,扬起一阵黄沙。
越往那片荒滩靠近,空气中那股燥热的风似乎都变得湿润了一些。
当一片广阔得超乎想象的绿色毫无征兆地闯入视野时,陈达不禁勒住了马缰,睁大了眼睛。
盐碱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用篱笆和沙柳墙围起来的广阔田野。
一條新挖的水渠,如同一條银色的带子,蜿蜒着穿过田地,将远方雪山的融水,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来。而在那一片片被规整得井井有条的田垄上,一层薄薄的、嫩绿的麦苗正破土而出,在狂风中倔强地摇曳着,汇成了一片令人震撼的绿色湖泊。
数十名穿着破旧衣服的农人,正小心翼翼地在田间劳作,拔除杂草,或是加固田埂。
看到太守策马而来,那些原本在劳作的农人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脸上露出敬畏而又警惕的神色,纷纷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田地中央,一个高挑的身影直起身,用手背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平静地看着他走近。正是陈珩。
她穿着一身灰布劲装,裤腿上沾满了泥点,脸上皮肤被风沙吹得有些粗糙,呈现出一种健康的麦色。
没有女儿见到父亲的孺慕,也没有下属见到上官的畏惧,只有一种平等的不卑不亢的审视。
父亲。她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在户外说话而有些沙哑。
陈达翻身下马,将马缰丢给随从。
他皱着眉,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泥泞,迈步走上田埂。他弯下腰,捻起一撮湿润的黝黑泥土,在指尖碾了碾。
土质确实改良过了,不再是记忆中那白花花的盐碱。
他又看向那些麦苗,虽然还很纤弱,但根系扎得很稳,透着一股勃勃的生机。
不错。他淡淡地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还真让你给弄出点名堂来了。
陈珩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异的亮光,她如实说:这都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我只是学了些引水冲沙,挖渠排碱的法子。只要熬过这个冬天,明年开春,这些麦子就能养活上千人了。
陈达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解决了这些流民的生存问题,让他们有了产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闻言,陈珩心头涌上一股暖意,这么多年的坚持和辛苦,被误解,被嘲笑,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回报。
或许,父亲并非真的冷酷无情,他只是需要先看到结果。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分享更多关于未来的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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