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内心无端的恐惧与惊愕淹没他的头顶,层层寒意、岑岑汗珠,松松垮垮围在颈间的围巾更像是将他框在这三分地之间的锁链。
朝日奈秋森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在小幅度地颤动,他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眉头紧锁,眼神盯在她面庞的某一点,苦大仇深。
“直到现在你都无法坦诚吗?”朝日奈秋森拨开挡在脸前的头发,她发出苦笑,“真是好笑。”
她深呼吸,想要将心口的烦闷吹散,但不过是徒劳。
“这一切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话语在他的唇齿间来回碰撞,在那令人恐惧的眼神挪开时,仅有这一句穿过层层的束缚抵达空间。
他重复着、重复着:“事情并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是故意想要隐瞒,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的……“?
朝日奈秋森看着他:“你认为这是隐瞒吗?”
这是更恶劣的行为。
“你明明可以向以往一样,我们不再碰面,我们不会产生这么多交集。”她抵住他的靠近,“但你呢?你故意靠近,就像现在一样。假装一切如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其实你在偷偷窃笑吧?或者是嘲笑?嘲笑我的无知,嘲笑我的天真,嘲笑我竟然!真的会!喜欢上你!”
枣抓住她因为情绪激动而胡乱挥舞的手:“你冷静点,你冷静点!”
他口口声声让她平静下来,但他逐渐抬高的声音,显示出他同样不够理智的心情。
“你要怎样才会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实的?我做的难道还不够吗?”
“我不介意你的来历,不介意你的目的——我甚至不介意你的过往,我只希望能够和你好好在一起,这难道还不够吗?”?
朝日奈秋森像被点燃的炮竹,她几乎是在尖叫、呐喊和控诉,她无法让自己相信这样的话竟然是从朝日奈枣的口中说出。
她语速极快,连她自己都未曾思考过这些话:“我的过往?我的来历?我的目的?你怎么敢提到这些?”
“我只是和所有人一样,我只是玩一个游戏,我只是想要体验一下丰富的感情——我没有任何错误!”
“我做出了让步、妥协,但你们呢?你、和你的兄弟们,薄情、吝啬、病态,口口声声地诉说着爱我、爱我,但实际上确是永远将自己高高置于顶端。”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甚至比他们更加过分、更加恶毒!”
无形的,重重的一锤击打在枣的身上。
他能够想到,她可能会以最大恶意来揣测他们,但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然会说他“恶毒”。
他的大脑嗡嗡作响。
“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被囚禁在这里,囚禁在这个我只想逃离的地方!”
寒意从脚底到天灵盖。
朝日奈枣觉得自己站在了冰天雪地之中,僵硬,无法动弹。
这里于她而言是痛苦的,是不堪的,是想要逃离的。
他忍不住发抖、战栗,忍不住去想,如果他没有离开那个地方,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体中,是不是她就能够回去,就能够拥有她想要的生活?
他该死的,是他该死。
无论他是否存在于这个世界,世界都会继续运行,那何必让他存在?
只要她一声令下,他将奉献出他的一切——包括自由。
成全她。
朝日奈枣只有扶住边上的沙发时,才能堪堪维持住站立的姿势。
牙槽紧紧相抵,他无法同时进行呼吸与说话,他只能放弃其中之一,告诉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忍不住发问:“你想要我怎样做,你才觉得满意?”
爱欲与理智是矛盾的。他清楚地知道她想要的结局是他所不愿意面对,他不可能因此放手,他也不会放手。
这话在朝日奈秋森听来无异于是威胁与挑衅。
她该暴跳如雷,但她在短暂的血气上涌过后,奇异地觉得平静下来。
她想要什么,她怎样才会觉得满意?她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如果在最初,她一定会斩钉截铁地告诉他——登出游戏。
但现在……
她在思考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竟然会出现不该有的犹豫。
原来她已经做出了许多,她曾经以为她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无论是因为顾忌他而更改的工作行程,还是一时兴起挑战自我为他洗手作羹汤——虽然结果有些微妙……但这一切都是她自发自愿为他做出的改变。
无形之中,她已经深陷于此。
朝日奈秋森突然觉得恐慌。
她怎么能够陷入这一滩虚妄的泥淖?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逐渐淡忘了世界的分界线,不再时时刻刻记得在世界的另一端殷殷等待她的家人,将她到这里来的初心忘了个精光。
她应该与这里,自始至终保持距离。
枣看到她不住地摇头。
她纠结而痛苦。
沉默,然后毅然决然的转身。
他心慌极了,顾不得追问,箭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去哪?!”
“你要离开这里?你要离开我吗?!”
朝日奈秋森不能再放任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她已经知道,枣不会将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他为什么不会,这不再重要,只要结果是【不会】,她都应该尽早离去。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