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作为下属,崔漫云仍忍不住想劝,她将密函收好递还,说:殿下,这是九死一生的路!杨姑娘所说的杂集我等不曾见过,杂集上说的法子更是无法得到应证!您何必亲身犯险,若是你执意如此,属下可以代替您去!
可有些事,是不能替的。唐绮看着一波又一波送命的守城将士,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的边南惨况,她已经因为相思饼中毒,错失过一次捍卫领土的机会,这次她不能再退,而崔漫云说中了她的顾虑,她总要留个后手,沉默片刻,又道:为保万全,让老项掩护你们往东走。
那怎么可以?!东方将军已经您再调走项大人,便如同失去了左膀右臂!
唐绮不再说只言片语,她调走项一典,是要保住鹭城成千上万的性命,一旦退敌之策失败,鹭城城破后,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还能尚有一线生机。
往庆衢粮马道退,辽东的援军能接应他们。
她要做完她能做的,和她应当做的。
唐绮迎风道:不必多言,本殿心中自有计较。
景军攻势持久不止,犹如失去痛感并很难被击杀的士兵们,丝毫见不到疲态,唐绮连续分兵出城迎战三次,次次都只得出一个无人生还的结果。
再这样下去
破城说不定就是下一瞬的事!
事态紧急,崔漫云心知唐绮不会撤走了,长公主要和鹭城共存亡,而她也有她必须要担负的重任。
她最后深深看了唐绮一眼,抱拳行礼,快步离开。
白屿就是这个时候回到城墙上的,他跑得浑身大汗淋漓,呼着不匀的气对唐绮道:火油、火油已准备好了!唉哟,累死人
林霜和她儿子
唐绮有些错愕地侧过头来,只见白屿横起袖子在额头上猛擦一把汗。
放心吧殿下,不光是林霜母子,连同杨姑娘在内,都让您亲卫队护送着出城了。可惜鹭城一打仗,好多商贾溜之大吉,实在买不到避火衣,属下忙活到现在还没能合会儿眼。白屿说着,跨了两步走到唐绮身边,转身靠到石壁上休憩。
若是认真掰着手指头细算起来,他跟随唐绮的时间并不长。
唐绮盯了他片刻,不禁道:为什么是你来禀报?我不是叫你跟着他们先走吗?
殿下,你是不晓得,挖那个战壑有多臭,鹭城历代城主都没选干实务的来啊,沿街官沟起码十年八年没清整修过!边南百姓日子过得真苦,回头咱们归都,别忘记跟内阁说道说道,哦不对,现下负责官员任免的是吏部
我说,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白屿背靠着城墙坐在地上,闭上眼装死。
风掀过颓垣的声音,两国军队厮杀的声音,唐绮因他抗命而薄怒的声音,就当通通听不见。
良久后,一声低微的叹息不受任何阻碍滑进了白屿的耳中。
其实你不用如此。唐绮也靠着墙坐了下来,那年先生让我进工部,研习机窍工事,我还偶尔沉于自己的失败里,修皇陵时没踩稳云梯,险些从数丈高空失.足跌落,幸而有你相助,没有当场摔个惨不忍睹,我收你做长史,将你留用,一是看重你才能,二是记着你的恩,既然承诺过你追查怀公之死,就断不会失言,你不擅武,能尽的责已尽了,此时便该退走,待来日回都,青跃自会交给你当年真相。
唐绮难得说了这么多话,而身侧的呼吸声却渐渐归复平静,待她侧首看过去,怀公唯一的徒弟却真真陷入了酣睡。
唐绮弯唇无声的笑,而后低声道:这时候,竟也能睡着
熬了个大夜,白屿自然没有真的睡着。
他将唐绮的话听了个全,只在心里默默地絮叨。
当初因为他一时之失,险些让殿下失去于家强悍的助力,幸好小夫人宽宏大量,才没跟殿下真的生出嫌隙,生死攸关的当下,他又怎么能放心让殿下一个人去面对。
军令大如天,景军像洪水猛兽。
他其实胆子很小的。
再多听几句殿下的心里话,他都担心自己要临阵脱逃了。
诚然,男子汉大丈夫,也会真的怕死。
杨依依献上的退敌之策是这样的。
收集城中所有商铺贩卖的火油,挖通主街和临巷的所有官沟,火油埋在官沟之内,每隔一段距离,藏身一队引燃火油的士兵,这些士兵有边南守备军,也有于进带来的援军,皆是年岁大些的老兵,他们只有一个任务,为歼灭景军去赴死。
城内百姓在军队的组织下,不论出身,统一分为老弱、妇幼、身负学问的年轻学子等三拨,随身只携带籍契和少量干粮细软,按照所居之地,依序往东城门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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