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允修自顾自说:殿下得柳阁老相助,又接着密会大殿下,夜探国子监,掌了御林军的权,得了好马,还不忘在席上为刑部小公子解围,想必周国舅造反一事,您没少使力吧?
那又如何?唐绮将手中册子往桌上一扔,粮道巡查结果你不上报,父皇那里交不了差,你将差事办砸了,指挥使的位置能做多久?都自顾不暇了,还有空找本殿的事?
谷允修抱手道:殿下说的什么话,我哪里敢?若路家背后的伞是宣贵妃,她专宠这么多年,我将路家捅上去,罗党有的是法子搞死我。我知殿下有心辅佐大殿下,这才求到您跟前来。这事挺棘手,不瞒殿下说,我已多日没睡过安稳觉了。
唐绮说:你让我给你一条路,实则你已经想好了。中宫、罗党,都有可能是这把伞,而我与大哥先前的处境无力搞掉宁家,所以你想搭上大哥的线。既然你已想好,为什么不自己去?
谷允修闻言,眉头顿皱,无可奈何地道:殿下应该是记得的,谷某承继父亲的荣光,十三岁便能在宫中行走,今年已满二十载,同大殿下和您,都算半个总角之交,单说咱这身上功夫,您二位也学去不少,大殿下与我们混得多么,后来他瞧不上我便避得远唉,是我冒犯了,他忌讳我也合情理
虽说没挑明,但唐绮立时就明白了过来,心中的惊诧都呈现在脸上。
你。竟然她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说,叹着气道:老谷啊,你惦记点什么不好,胆子也忒大,你可知这是何罪?
谷允修崔头丧气:感情用事缘何叫感情用事呢?殿下喜欢女子,便对男子无感,我喜欢男子,便对女子无感,这是强求不得,又拿自己没法子的事。可世间如同你我之人为数不少,存在既是合理。哪日殿下心中有了人,便能知晓这不是谷某的罪,罪在想错了人。
席上的菜色清淡,可不正是她大哥的口味,唐绮盯着这些菜沉默下来,仔细斟酌着谷允修的话。
席间只静片刻,谷允修又道:大殿下如今处境微妙,周家不会轻易放过他,宣贵妃迟迟拿不下忠义侯府,也忌惮他,这都是万寿宴埋下的祸根,他已到了枕边睡猛虎,身前是悬崖的境地了,可他不见我,更不会听我的。您既与他联手,掌握路家在粮道动手脚的证据,查出路家的伞,岂不是扳倒中宫或罗党的大好时机!
这可真他娘的是个大好时机!
唐绮心中揶揄,她根本就没想辅佐他大哥。
唐峻沉稳,人也勤恳,可他在中宫掌控下多年,搞垮周国舅全是因为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他并非有帝王之才,实则畏首畏尾,辅佐起来又不如唐亦好拿捏,难得很。
偏偏
偏偏是粮道的实证握在手里,摸清楚背后的人,不论是宣贵妃还是中宫,将来都有大用!
唐绮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抬眸道:粮道之事你打算如何同父皇交差?
谷允修说:查出这个,我脑袋已经别裤腰带上了,殿下,能保命便成,锦衣卫后起之秀很多,但若非我触碰底线,官家眼下顶多罚我,不会即刻就不用我,他用我也用惯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唐绮提壶斟酒,道:既是如此,那你就将实证交予我吧。
她将自己的酒杯先斟满了,伸手至对面,谷允修却把酒杯一捂。
殿下且慢。
唐绮抬头:嗯?
谷允修又是一笑,道:斗周家,大殿下和殿下都参与其中,但宣贵妃席上也险些被毒害,去母留子,三殿下也能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我怎知殿下一心为大殿下呢?谷某将实证给殿下自然简单,但此刻,您还得先做一件事,让谷某放心。
本来是他要求人办事牵线,倒还反过来提条件了,无非仗着手握万寿宴前唐绮行迹的把柄,他哪里是什么省油的灯?
唐绮含笑不语,收回欲去斟酒的手,示意他往下说。
谷允修便道:殿下先将三殿下的婚事搅黄,谷某立时将实证双手奉上。
此言一出,唐绮直接笑出声来,用食指点了点他:老谷啊老谷,看来你还真是回来赶中秋宴的。
见她笑,谷允修知道事成,跟着笑道:今夜的酒没吃完呢,请殿下移步金玲乐坊。
这夜,锦衣卫指挥使谷允修邀了几个贵子贵女,一道混在金玲乐坊吃酒,唐绮归府,已亥时过半。
青跃跟在身侧,问说:殿下没吃醉?
嗯。唐绮面色难看,开口便道:你去一趟城西,请先生过府。侧门不能再走了,走密道。
青跃吃了一惊:用得上了?
公主府后花园里有条密道,通向长盛大街和永泰大街之间的民巷枯井,这条道是白屿入府时想挖的。因密道藏在地底下,工期亢长,断断续续拖到前不久才通。
唐绮受伤在宫中静养了两月,出宫也只见过柳阁老一两面,故此还没走过密道,她没提,青跃还当她忘了,原是时候不到。
去吧,别耽搁。唐绮摆手,青跃便没再多言,立时往后花园去。
百灵过来照路,唐绮自她手中接过灯笼,穿过庭院,又散去过来伺候洗漱的人,径直走向书房。
她如往常一般进了书房里的暗室,点亮两侧烛火,再给墙上那幅画敬香。
三股青烟飘起来。
她凝望画中之人,眼里落下一滴泪。
我今日知悉了些许事,想来说与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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