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姒留神听到此处,没注意吃了大口甜汤,烫得舌尖生痛,又怕失礼只得捂嘴。
于侯明明朝向于红英,却不知是不是脑后长了眼睛,当即转头来说:快吐掉!要烫起泡,给她拿凉水来!
女使们手忙脚乱地服侍了一会儿,燕姒终于含着凉水缓好些许。
于侯紧张地盯了她一阵,待她展眉才说:你莫怕,国子监里都是些学生,以你的身份,谁也不敢欺负你,万事有老夫给你撑着啊。
燕姒一双眼睛闪烁,热泪盈眶。
瞧着是一家子人和和美美,只燕姒清楚,她并非因于侯的话而触动内心,只是嘴里起泡了,刚才给疼的。
老侯爷当初就容不下她的阿娘,如今又能有几分情真意切?
她不敢掉以轻心。
饭后于侯离府,于红英令人换了新的暖手炉,目光落回燕姒脸上。
你随我在府中转转,权当消食。
燕姒依言顺从,推起她走。
后院亭台楼阁参差错落,回廊小道延展其间,雪化开了,各处飞檐在滴水,于红英指着路,姑侄二人顺着廊庑慢慢前行,一众女使府兵隔了段距离跟在后头。
我素日忙,晨间你可多陪陪你阿娘,午膳后我会差人来教你入族谱的仪式礼节,晚膳到前院与爹同吃,余下的时辰里,我再教你些别的。
是。燕姒乖顺答了。
正经过一方大池,对面的院门落着生锈的铁锁,墙外杂草丛生无人去拾掇,她侧头望过去,总觉此处透着些压抑感,和这奢华的忠义侯府,格外不符。
于红英亦侧首过去,朝那边看了看。
我既答应了你阿娘,要照料你,你想问什么,也都是可以问的。
姑母,那院子怎会如此破败?燕姒收回目光,瞧前头的路。
破败么?你不知道它先前多风光。于红英抿了下唇,道:那是你大姑母的院子。巾帼红颜所居之地,二十年前慕名拜会之人络绎不绝,在整个椋都的贵女居所里,最为门庭若市。她去得太早了对了,府中这样的院子还有几处,都别去,因为爹从不让人踏足。
本是伤心事,可于红英却轻描淡写地告诉她。
燕姒辩不出她的情绪,恭敬答说:侄儿记住了。
二人继续走了一段路。
于红英忽道:你没有想问的?
燕姒飞快在脑中琢思,努力找到了一个。
府兵和那些穿银甲的兵,装束不同,是有何区别么?
好问题。于红英很满意,府兵住在府上,是官家从神机营里抽调的人,用以护卫王公贵族在椋都的府邸,大约就是防止有人造反。
燕姒前世曾学到过这个神机营,是唐国皇帝用来护卫椋都东西两方的军队,不想他们竟还有这等作用。而与此等同的,还有一支负责南北的御林军,不论神机营或御林军,他们都肩挑重任,对皇帝的安危负责。
她正在心中感叹大国用人的微妙,于红英已接着道:至于银甲军么,是于家私军。由我辽东本部军队精英世袭,不受朝廷管制,不住府中,他们隐在各处,只领于家的命。
燕姒错愕道:这样的私军,官家也能纵着?
纵啊,于家本就是官家的看门狗。
于红英声音渐凉,燕姒察觉不妥没再细问。
再往前走,到了弧形回廊上,又见对面有两处更显孤僻的庭院。
于红英瞧着那边,半面轮廓入燕姒视线。
她轻而缓地眨了一下眼,说:你先前学过些什么?我瞧你胁迫我那根针,像是郎中用的,但你要是手快,一针下去可就谋杀亲长了。
姑母恕罪。燕姒手上一紧,指节泛出白,先前读过些杂书,都做不得数。侄儿见识浅薄,实在被逼无奈,并无谋害姑母之心。
于红英将膝上的小绒被往上拽了拽,说:我晓得。这才不好,人若到绝路,最要紧的,必须是自己。
燕姒还没到能和她畅谈所想的地步,重转了话头问:姑母要教我什么?
一队洒扫女使正迎面走来,见了她们,自觉退到旁边,躬身见礼。
轮椅向前推进,二人心照不宣地沉默。
快要路过最后一位女使时,于红英突然翻动手腕,燕姒身侧劲风突现,随后有人轰然倒地,几滴鲜血溅到燕姒白皙脸颊上。
她的脑子尚处于空白,后头的府兵已跑步追上,架走了咽气的女使,一柄短匕从其手中滚落,在石板上发出碰撞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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