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赶去后山,当然,后山还是无人。
他在亭子里坐下。
他等了一会儿,一名家仆来到他的身侧。“家主大人,法师已趁着月色上路了。他说,等他再游历至此时,希望您已经等到了您想等的人,也希望那时能与您好好下一局棋。”
夏油杰十八岁出家,四处游历,四处度人,四处传教,四处施救。
下次相遇虽还不知何时,但也应当是御前比武之后了。
“……我知道了。”五条悟点点头。
他继续等。
直到今夜的圆月已然落下,面前依旧空空,那竹子并未长了脚跑走,那河水并未变了河道,那鱼也并未行走在路上。
她依旧没有来。
连续三夜未眠,他已经有些困倦了,眼前变得有些迷蒙,他摇摇头。
太阳还未升起,雾先弥漫起来,冷而湿的白纱从地上飘悠悠地升起来,将他整个人笼住,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一开始只是一层淡淡的白纱,后来这白纱逐渐厚重起来,变成了白绫,又变成了白色的棉布。
五条悟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
随后他听到了笛声,飘渺的,悠扬的笛声,从他看不见的远方而来,又像是从天上而来,穿透了冷雾。
一声鹿鸣。
他走出亭子,眼前依旧什么都看不见,连六眼也被蒙蔽了。他并不害怕,只是循着鹿鸣和笛声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他似乎摸到了鹿。鹿还和他幼年时一样,摸起来湿漉漉的、轻飘飘的,并不像个活物。
那一瞬间,眼前白色的棉布被撕开,视野重新清晰,一座华美的轿辇出现在他面前。两匹四角的白鹿在前,一名身着彩衣的少女坐在轿辇前端闭着眼睛吹玉笛。
见到他,她将玉笛放下,困惑地睁开眼睛。
“你是何人?竟然能看见我们?”她毫不客气。
他的老师就在这辆轿辇中。
意识到这一点,五条悟几乎兴奋地要发抖。大脑失去了理性,他并没有对这个孩子的疑问做出一个理智的答复,而是直接将手中的玉佩高高举起。
女孩撅撅嘴,接过他的玉佩,看了又看。这个色泽,这个咒力,确实是老师的东西。
为什么会在这个人的手中?是被偷走了?
“你是谁?”
“老师的学生。”五条悟依旧饱含兴奋地说。
于是那孩子又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一头白发的年轻男人。他的白发留得很长,像传说中的雪童子,个子很高,和她心爱的老师一样遮着眼睛,大概年龄在二十左右。
咒力倒是有很强的存在感。
真稀奇,老师原来还收过这样的学生?
她把玉佩还回去,轻轻掀开车帘,打算把老师唤醒,让老师亲自来辨认一下。
可她的老师已经醒了,一掀开车帘,她正好扑在老师怀里,于是忍不住惊叫一声:“老师!”
“好小怜,这是要把你的老师载到哪里去?”女人还有些没睡醒,睡眼惺忪地把这个孩子稳稳扶住。
五条悟的嗓子几乎要哽住了,还没看清她的样貌,他的灵魂就先一步认清了那个人的身份。
确实是他的老师。
“……老师。”他忍不住喊。
轿辇上的女子把头转向他的方向,五条悟发现她的眼睛被白绫遮着,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带着一点笑意。
“请问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叫我老师?”她唰一下打开折扇,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五条悟被这句无情的话一下子给打入冰窟,心中的兴奋也好像一缕薄烟一样,被那把扇子给扇飞了。
……她不记得了?
她怎么能不记得?
“我是……五条悟。”他的语气变得苍白起来。
我是五条悟啊。
对面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开口说明自己的猜测。
“您是要和禅院家家主御前比武的五条家主吗?”
五条悟不知道自己该说“是”,还是该说“不是”。
他明明是她的学生。
“我当然会记住你,你是我最可爱的学生嘛。”
她明明这么说过的。
他们可是一起生活了七年之久,她怎么能忘了呢?
他几乎带着恼怒的心情把玉佩举到她的眼前,然而一望着她的脸,他的语气又弱下去,里面带了点孩子撒娇的委屈。“老师,这是你给我的。你难道把我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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