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周见星懵懂无知的一步步紧逼下,温令仪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一步步后退,纵容地让对方不断逼近边界。
“别多想了,女人。”温令仪的手掌重新覆上周见星的肌肤,只是停留在对方的腰侧,用轻柔的力道画圈安抚,“单纯的同事关系,对方有男朋友。”
她再次后退,只想平息周见星的不安。
空调的嗡鸣声停下,室内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周见星笑开,眉眼弯弯,像饱满的豌豆荚。
她的手臂是两段被拉长的黄昏,拥抱时能隔绝整个夜晚的孤独。
毛茸茸的头埋进温令仪怀中,一条腿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大腿上,像是一个夹子一样将她夹住了。
温令仪被牢牢锁定在周见星的怀抱和体温中。
死小孩,腿沉死了。
温令仪在心底无声地抱怨了一句,身体却诚实地选择了接纳。
她没有推开周见星,反而在黑暗中,几不可察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彼此依偎得更为契合。
窗外,云层似乎散开了一些,月光稍微明亮了一点,床单上投下两人交叠的身影。
半夜,周见星又醒了一次。
她梦见温令仪在亲吻一个没有脸的人,甚至无法指向明确的性别。可能是要跟温令仪一起出差的同事,也可能是别人。
温令仪已经熟睡,睡颜在半夜略显清寒的沉沉月色中,映出近乎透明的、易碎的苍白,褪去所有清醒时从心底流露的锋芒、疏离,呈现出毫无防备的宁静。
像一尊白底青花的古瓷器,被时光沉淀出独特的、带着寂寥感的韵味。这尊瓷器像是深知自身的易碎,早已习惯了将自己隔绝在无形的玻璃展柜之中,拒绝任何可能带来伤害的触碰。
如果真有跌落破碎的那一天……那周见星永远会在温令仪落地前一刻,稳稳地、用尽全力地托住对方。
空调不知何时起彻底停止了低沉的嗡鸣。黎明前的寒意是最具渗透性的,无声无息地从窗缝、从墙壁渗透进来,夜凉似水,沁入骨髓。
周见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近乎挪动般从温令仪的怀抱里抽出自己的身体,生怕惊醒对方。
她摸索着,将滑落到两人腰际的薄被轻轻拉起,仔细地、严严实实地覆盖在温令仪裸露的腰腹和肩头,将易受寒凉侵袭的部位妥帖地包裹起来。
她看起来或许有些傻气,心思却并非混沌一片。温令仪无处不在的、刻意的边界感,若即若离的疏离,像一把无形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悬在周见星的头顶。
即使温令仪会亲昵地唤她“宝贝”,会在情动时喃喃说着“喜欢”,那些甜蜜的话语如同糖衣,暂时包裹着苦涩的内核。
然而,真正的喜欢,怎会需要如此泾渭分明、不容逾越的界限?
让周见星时刻都感觉自己会被三振出局。而什么是她可以触碰的、什么是不可以触碰的,她仍然需要依靠自己摸索。
温令仪为什么会选择她?很早就透露过原因,空虚、寂寞、冷。
填补这些东西,并不需要一个特定的、独一无二的人。对于某些底线足够低的人来说,随便是谁都可以。
喜欢周见星?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是喜欢她年轻的身体?是喜欢她尚可的外貌?还是喜欢她自我矮化带来的情绪价值?
这些特质,在偌大的世界里,都并非独一无二,随时可以被取代。
那周见星,要怎么成为温令仪的宇宙中,那颗独一无二的星星呢?
她重新躺下,侧身面对着温令仪,在极近的距离下凝视着那张在月光下沉静的睡颜。
强烈冲动涌上心头。想狠狠地吻上温令仪的唇,想用最激烈的方式确认彼此的存在,想在温令仪波澜不惊的心湖里掀起她心里正经历的惊涛骇浪。
但是她死死忍住了。
明明她们就躺在一张床上,身体曾到达过负距离,但是温令仪的心,隔着浩瀚星海,周见星始终遥不可及。
温令仪曾经问过她:“如果我离开你,你该怎么办呢?”
周见星没有想过,或者说,她根本不允许自己去深想那个问题。
否则,她就连享受当下的能力,都会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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