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见星,反正不是你的话,温太太也会找别人,那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被这个想法烫得手一抖,洒水壶的水柱偏离了目标,冰凉的水浇湿了她的脚面和裤脚,带来一阵激灵。
不远处,周淑芬正忧心忡忡地透过阳台的玻璃滑门注视着周见星。
她先是看到自己的女儿蹲在花草面前长久发呆,像个丢了魂的雕塑。后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手抖得水都浇到了自己身上,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慌乱擦拭。
女儿这些天反常的行为、客厅里那些无处安放的花草、此刻失魂落魄的样子……种种迹象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周淑芬心头。她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周见星狼狈处理完身上的水渍,又匆匆检查了一遍所有花草的状态——它们依然生机勃勃,却也因空间的逼仄而显出几分委屈。
最后,她逃也似地把自己关回卧室。
这些园艺花材,除了温令仪的花园,她还能给它们找到更好的归宿吗?
要不……就去这最后一次?这次去了,把花种下,也算了却一桩心事,然后就真的没有下次了。就再去见温太太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她现在就像一个不知餍足的怪物,在贪婪地渴求着温令仪,这一次、下一次、下下次,她永远都在期待着和温令仪的下一次见面。
自己就像那些永远在“明天开始减肥”的人,永远在承诺“这是最后一次”,却永远在找下一个借口。这次过后,真的就能斩断吗?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欺欺人?
如果真的下定决心要结束跟温令仪之间,或者说她单方面的禁忌又背德的、肮脏又下流的暧昧,那应该立马结束。
就算温太太去找别的人……那也是温太太的丈夫该去操心的事……她周见星,以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去在意?
这个想法勾起了更深的刺痛。温太太之前也因为“空虚寂寞冷”,就背着老公去找过别的人吗?对方是男是女?温太太的丈夫难道就没有发现吗?
那个黑暗角落的声音又冒出来:反正她会找别人,为什么不能是你?
“嘶——”周见星猛地抬头,狠狠地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
别人可以,她不行。无论温太太是怎样的人,无论温太太会不会找别人,也无论别人会不会顺水推舟。这一切跟周见星没有任何关系,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审判别人的道德。
但是她的道德感却会无情地审判她自己。
既然温太太选择和现在的老公进入婚姻,那她一定是爱对方的吧,对方也一定是爱她的吧?
虽然她没有见过温太太丈夫本人,也未曾听她提起过关于她丈夫的事情,但是她看见过温太太和她丈夫的结婚照。
那个男人对于周见星就不再是一个臆想的人物,就像是小说剧情中没有脸的纸片人,没有实体。
温太太的丈夫是一个活生生的、现实存在的人,她的想法和任何不当的行为都是在试图破坏一个真实存在的家庭,伤害一个跟她素不相识、但是活生生存在的陌生男人,侵占属于别人的妻子。
正是因为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真实存在,她无法像玩一场角色扮演游戏那样,自欺欺人地幻想对方不存在。
现实不是小说,破坏别人的家庭,无论用什么理由粉饰,那也是道德败坏。
跟她是什么身份、什么性别没有任何关系。
就在她被混乱思绪撕扯得头痛欲裂时,刺耳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将她拉回现实。是那家被她接错零火线导致咖啡机烧毁的咖啡馆负责人。
“周工,今天下午我都在店里,你方便过来一趟,我们当面谈谈赔偿的事情。”电话那头的男声平静无波。
周见星心头一紧,连忙应道:“好的,我下午过去。”
挂断电话,她竟莫名地松了口气。这通电话,意外地给了她一个正当的、无法反驳的、今天下午不去澜月湾的理由。
不是给温令仪的理由,而是给她自己的理由。
淡淡的失落感随即弥漫开来,她攥紧手机,试图说服自己习惯这种失落。指尖却不受控制地顺势划拉着通讯记录,温太太真的已经好多天没有联系过她了。
既然决定不去,也决定终止这份雇佣关系,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发条信息告知温令仪。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置顶的对话框,开始紧张地盯着手机屏幕敲字,一句话、一个字被她来来回回删改了无数遍,每一个字敲下去都像在心上剜下一块肉,带着离别的钝痛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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