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事请奏!
陛下君心在民, 民心依之社稷……
——臣请陛下, 为天下万民, 为江山社稷,早立储君!!!”
黄金玉筑的恢宏金殿内,霎时落针可闻。
礼部司员外郎张讳终于从右侧文官席最后方挤出来,他手里紧紧篡着笏板,腰背挺直,踱步走到中庭, 站住。
直到终于把灰绿色衣袖口最后一块褶皱抚平, 他才终于面朝着顶上的天子,周而正的跪下来。
皇帝坐在大殿最高的黄金龙椅上,只是随意的姿态, 连眼皮也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
可却依旧死死压着这朝堂上下,不敢抬头。
“朕倒是觉得立储之事为时尚早。”
皇帝当然还记得他。
那群老家伙里最固执、不通人情的硬骨头。
早些年虽然实在聒噪,但的确有些才能,品行也算得上清正廉洁。被外界称为暴君的皇帝虽然偶尔也会因为他觉得烦躁,但却从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直到二皇子出生, 天下所有的珍宝都如江水聚海一般流入宫城、流进二皇子的宫殿。彼时还是礼部侍郎的张讳便是第一个跳出来,连上三本奏折控诉皇帝此行之劳民伤财,并痛斥其举天下之财供一己之私的行为实非明君所谓——
在他之后,不少文人谏客都好似受了其鼓励。于是,一篇又一篇谏言被递至皇帝身前。
这些所谓的忠言通篇,
皇帝只觉得刺耳。
当然,
这些人不过墙草走卒,皇帝当然知道这背后真正有能力的是谁。
可皇帝也实在讨厌这蚂蚱一般不停在他眼前蹦跳着的老东西。
一次又一次,张讳的官职被一降再降,直至现在——
“万万不可啊!事关我大屹江山未来百年兴荣,
……臣愿死谏,请陛下立大皇子为储!”在无数朝臣复杂的目光里,张讳重重下拜。
果然还是得丢的更远些啊。
掌心扶手上龙像蜿蜒,皇帝胸腔郁气翻腾不止,怒气上涌,竟直接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
……死谏?”
那两个字在皇帝喉咙滚过一圈,带着些难掩的戏谑。
皇帝当然知道张讳不过是这幕后之人丢出的一把刀,一个遮蔽视线的幌子。
——但那又怎样。
“……那你就去死吧。”皇帝轻轻挥了下手,如同挥开一片落叶。
“还有想当忠臣的吗,朕都成全你们。”
……
皇帝眼睛眯起,愉悦地笑笑。
就当作给着幕后的老鼠一点小小的警告好了。
省的他们总以为他老了。
黑色幞头下规整梳起的头发花白,在仓促动作间变得散乱——甚至没给其他人一点多余的反应时间,那两位金甲卫仿若凭空出现,立马拖着张讳消失在了金碧辉煌的明亮大殿。
无数朝臣终于在僵住的时间里找回一点自己的理智。
他们怎么就忘了,这华美至极的崇明殿,底下每一块雕龙画凤的金砖玉石,都浸透着无数异人的血液。
……
有不知变通的人,当然也就有更多的‘聪明人’。
皇帝这些年在对待宫里两位皇子的态度上实在偏心的没眼了,明摆着的心思。长长案台上重重堆叠的文书,比立大皇子为储君更多的提案,就是立二皇子为储君。
可这些年,皇帝仍旧表现的什么也没看见似的。仍旧由着储君之位日日的空悬着。像往恶犬堆上头挂了块骨头,摇摇晃晃,欲坠不坠,死死吊着这群恶犬的胃口、和躁动不安的心思。
这次为皇子们挑选伴读便是皇帝主动抛出的一次机会。
所有人都等着皇帝真正的态度。
……
江偃书是没见过这些人的。
毕竟是皇宫这样的地界。
总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拖家带口进出的。
——是吧,惊元侯。
江偃书眼眨了又眨,很轻易在一众陌生面孔中找到了个熟悉的豆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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