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自打搬来桑树巷,对外都说小幺是她女儿,因着她还小,不想叫她自己知道不是亲生的,故对外也没说小幺的身世。
后来金氏悄悄说了闲话,她们这些街坊才知道小幺的身世,不过也都没有当面问田氏,也不曾拿这些话到小幺面前嚼说。
今日她家大牦撞上了她们厮认,说给刘老姑听了,她才忍不住问了,站在边上看了。
只见指路的丰姑后头,是一老太太,髻上戴三钗,穿着华裳,外罩一件貂裘。
跟着还有两个伺候的丫头,也都是心急又好奇的,翻眼瞅着这条街。
“就是这里了。”丰姑道。
言老太太
眼中多有嫌弃,“到了?小夭就在这样的人家?小夭!小夭!”
一面唤,一面向院内而去。
季凤本就不情愿的给她们开了门,听见这话,神采淡淡的,说:
“小幺睡着了,好歹小声些,不然又吓得哭一场,面皮都要皴了。”
那边上的丫头变了脸,道:
“这女娘真是没好话,亲生孙女何来吓哭一说,你们捡了人家的孩子,也不说交给官府,反倒拘在身边,不然我们早也寻着了,还让小姐在你们这穷街破巷受苦这些日子?”
“老人家来了,我才叫醒了小幺来吃中食,老人家可吃了?一道用些罢?”
若非田氏听着院门的响动出来了,季凤就要和这丫头吵开来了,听见田氏叫她将熟食拿进来摆在案上,多有不忿的瞪了那丫头一眼,脚一跺,拧身去了。
如今天冷了,家里在堂屋的竹榻上用饭,旁边生了炉子烤火。
明明各处收拾的妥帖干净,也没味,这言老太太进来,也不知为啥非得用巾子掩鼻。
看的田氏脸上都没笑了,若非这是小幺的亲人,还不扫出门去?
“这是小夭的大母,她阿翁在关东的庄园上查账,已经加急去信了,要些时日方能归来;夫人去城郊外的白马寺还愿了,套了家里最快的马去告诉了,下午便能来。”丰姑道。
言老太太向案看了这家的中食,只见一只在闹市里买的糟鹅,斩碎了盛在盘中,一碗简单的蒸蛋羹,一个素的烩荇菜,说:
“还在这里吃什么,小夭呢?叫她跟我回家去,自有好的吃。”
小幺脸上红红的,还有才醒的枕印子,才从东屋趿拉着绵鞋出来,见堂屋里四五个生人,一下窜到田氏身后去了,言老太太同她说话也不理睬。
言老太太几下搭讪被冷落,不悦道:
“好好的孩子,养成这样怯生生的,从前多么大方伶俐的孩子。”
这话田氏一家听着刺耳,小幺也不喜欢,朝她比划些什么,言老太太问丰姑。
丰姑看懂了,是自己上午被比划过的“坏人”,也不好说实话戳她心窝,便道:
“是说她想吃饭了。”
小幺的确是饿了,这样淋了香油的蒸蛋羹,嫩嫩的,她是很爱吃的。
田氏用她的摔不坏的木头小碗给盛了饭,舀了蛋羹拌给她吃,糟鹅拣了骨头少肉多的,她自己就会一口肉,一口饭的送进嘴,吃的很香。
丰姑还想喂她,她捧着碗拧开了,比划道:
“我六岁了,不用喂。”
丰姑听季珠说了,笑道:“好好好,是大了,也会自己吃饭了,不用丰姑追着喂了。”
在边上看的很欣慰,言老太太就不一样了,耐着性子在边上的蒲团坐了,好容易等到小幺吃了一碗饭,勺子还没放下,就说:
“饭也吃了,耽误这会子,也该和大母回去了,你是我言家的孩子,自然得回我言家,流落在外不成体统。”
小幺一听,脸都白了,抱住田氏的腿,不肯走。
言老太太向两个丫头使了眼色,她们两人强行来抱走,惹得小幺啼哭不已,可怜不会说话,不然一定是声嘶力竭的管田氏叫阿母。
田氏也红了眼眶,拿着两个包袱塞给一个丫头,都是才刚匆忙收拾的,说:
“这里头是她的衣裳,有两身才做好一次也没穿过的,就带上罢,还有两件肚兜,三双袜子……”
“这一包是她素日爱吃的,有风干栗子,她阿姊做的饴糖,我炸的面果子,再有就是瓦狗木车了,都是她每日要玩的玩具。”
丫头也不接,说:“什么东西,言家自有更好的买给她,你别跟了,真当这是自家女儿了。”
说话间出了堂屋,一刻也不停的向院外的轺车去。
“嗳呦。”
那丫头的膀子被小幺咬了一口,没抱住叫她拧下来了,跳下了轺车,返回到了田氏身边。
丫头揉着膀子责问道:“你这姑子,是不是故意教了她不跟我们走?”
田氏岂有不怒的理,这会子也将小幺护上了,说:
“小幺全然不认你们,谁知你们是不是她的亲人,我也不放她跟你们走了。”
田氏不撒手,那两个丫头哪还能抱得走,何况还有季凤在前头挡人,这里僵持不下。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