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识因望着这个判若两人的身影,心下惊疑,不由向前走近几步,竟见他面庞与手背上布满了与江灵如出一辙的红疹。
许夙阳觉察到她投来的目光,慌忙侧身避开,转身欲走。沈识因急声喝道:“许夙阳,站住!”
那身影应声僵在原地,垂首不敢看她,只将衣袖往下扯了扯,又慌乱地整了整衣领。
沈识因正要上前,许夙阳却连退数步,道:“别过来。”
望着他这般狼狈情状,沈识因蹙眉问道:“究竟怎么回事?这些红疹……为何江灵身上也有?你对她做了什么?”
先前江灵身上那些红疹便让沈识因心生疑窦,那姑娘年纪尚轻,虽说有了身孕,可满身的红痕实在叫人揪心。
她总担忧江灵染了什么疑难杂症,如今见到许夙阳这般模样,心头那股压抑许久的怒火再难遏制——天知道这人究竟对那姑娘做了些什么。
许夙阳见她问起这个,慌忙拢紧衣袖道:“莫要再问了……有些事,不便与你细说。”
“不便?”沈识因冷笑一声,“你许夙阳是死是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可江灵我必须问个明白。你究竟还是不是个人?她年纪那样小,你尚未迎她过门就让她怀了身孕。今日你且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染了什么脏病传给了她?”
许夙阳闻言垂首沉默,再抬眼时,眸中满是憔悴,那深重的忧伤与悔恨几乎要溢出来。
沈识因望着这个与从前判若两人的人,痛声诘问:“许夙阳,快告诉我要如何救江灵?”
许夙阳抬眸与她对视,那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令人心惊。良久,他才涩然开口:“我……确是染了病,并非有意传给江灵。是她说心仪于我,不在乎名分,也不在意婚约,只想与我相伴。那日我们便……”
他话音未落,沈识因已厉声打断:“许夙阳,你可还配称作男子?她不过是个小姑娘。我早先便警告过你,谁知你竟还是对她……她年少不知轻重,难道你也不知克制吗?”
许夙阳偏过头去,眼神闪躲着沉默不语。
沈识因难以置信地摇头:“所以……你就这样害了江灵?你算什么男人?告诉我,为何不尽快医治?此病可还能治好?”
许夙阳再度垂下头,默然不语。
他转身欲走,行出几步却又停住,回身望向这个他曾爱慕了十余年、用尽手段却终究未能得到的姑娘。如今他心里仍装着她,念着她,可他们之间早已隔了万重山。
他喉结微动,哑声道:“对不起,识因……望你往后诸事顺遂,姻缘美满。”
诸事顺遂,姻缘美满?
这番话彻底点燃了沈识因心头怒火,她抬手指着他厉声斥道:“许夙阳,你就是个混账。我告诉你,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把江灵给我治好。若你敢让她有半分差池,若你敢再欺辱她,我定不饶你。”
许夙阳立在薄光里,望着这个因怒意而双颊绯红的女子,望着这个此生或许再难相见的故人,不知不觉眼眶已红。他唇瓣微颤似欲言语,终是默然转身离去。
才走出几步,便听得沈识因在身后厉声喝道:“许夙阳。我不许你就此逃避,无论如何都要把江灵医好。”
他脚步愈急,几乎是小跑着拐进深巷。泪水终是忍不住滑落下来。
他这一生,已经完了。
沈识因望着那道清瘦身影消失在巷口,心中百味杂陈。江灵才多大年纪?许夙阳让她怀上身孕已是造孽,如今又染上这怪病……江灵这一生,怕是就此毁了。
沈识因心头沉郁,记挂着江灵的境况,并未急着回亲王府,转而往江家新宅去了。
自江絮升任翰林院学士后,圣上特赐府邸,姨母与江灵皆已迁入新居。她还未曾去过这处宅院,几经打听方才寻到。
如今的江家今非昔比,江絮身居翰林院要职,权势地位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府邸自是气派非常。
门房见着她颇觉意外,急忙入内通传。不多时,便见一身绛紫官袍的江旭快步迎出,轻轻唤了声:“因因!”
沈识因凝眸相望,直截问道:“江灵可在府中?”
江旭微微颔首:“随我来。”说着便引她往内院行去。
——
陆呈辞清晨刚出太师府,便被宣召入宫。圣上见他时未多言语,径直下旨命他前往利州平乱。
那处地方陆呈辞极其熟悉,麾下尚有一支亲军驻扎在此。实则利州境内并无动荡,不过是圣上寻了个由头,欲要借机将他那支亲军连根拔起罢了。
陆瑜素来心思缜密,如今这般行事,自然是为防范陆呈辞日后坐大。虽说眼下不便与这位权臣正面相争,但身为一国之君,他势必要将天下权柄逐步收拢掌心。
陆呈辞虽是个难缠的对手,陆瑜却有着十足的耐心。既登九五之位,这些明争暗斗本就是必经之路。
而陆呈辞此刻也不得不从。圣旨是在早朝时当着重臣的面颁下的,他若当场抗旨,不仅损了君臣颜面,更会落个跋扈之名。
再者,利州那支精锐本是他暗中布下的棋局,如今皇上突然命他前往平乱,显然是窥破了其中玄机。这一趟,他非去不可,且须得小心周旋。
自京城至利州约莫半日车程。临出城前,他特地差人回亲王府给沈识因捎了口信。他们二人有约定,无论往后他去往何处,都需知会于她。
安排妥当后,他便带着亲随策马扬鞭,直奔利州。甫一抵达,便撞见一伙猖獗反贼。这伙人行事狠辣,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搅得四邻八乡的百姓连夜逃难,所过之处哀鸿遍野。
边城守将亦将军率众相迎,甲胄在身,神色恭谨中带着凝重:“王爷,乱贼狡诈,来去如风,专攻我等防守薄弱之处,末将……惭愧。”
陆呈辞扫过亦将军看似诚恳的脸,并未多言,只下令整合情报,厘清乱贼动向。
陆呈辞带来的亲卫皆是精锐,迅速渗透城中,很快便发现端倪:这些“乱贼”组织严密,行动颇有章法,绝非乌合之众。更令他心惊的是,几处看似偶然的
袭击地点,竟隐隐指向城西那片荒废多年的琉璃窑区域。而琉璃窑复杂的地下结构,正是他秘密屯兵之所的天然屏障,目前由表兄付恒在此坐镇。
亦将军适时呈上军报:“王爷,据抓获的贼人口供,其巢穴可能藏于城西废弃琉璃窑一带。因地况复杂,末将不敢贸然深入清剿,恐中埋伏。”
陆呈辞心中警觉——是巧合,还是试探?他面色不变,只淡淡道:“既如此,加强巡逻,封锁周边,待摸清底细再行动。”
他表面上按兵不动,暗中却加派双倍心腹,严密监控琉璃窑周边一切异动,同时密令付恒提高警惕,做好随时转移的准备。
然而接下来的几日,乱贼的行动陡然升级。他们不再劫掠,转而开始有组织地袭击靠近琉璃窑区域的几处小型军械库和粮草囤点,行动迅捷,一击即退,故意留下指向琉璃窑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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