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道:“豫王无意,强求不得。”
“你们家也太过心急了些,父皇已不能忍着豫王如此下去,近日就要为他和太子选妃,沈霓已熬了这么久,难道就不能再多等一阵?”
“陛下有此想法?”
“韦氏出家去了,太子妃空悬,豫王前两日议亲,都被宰相一党的人所阻,如今这个岁数,还没娶妻岂不让人笑话。父皇早有指婚的念头,宫中传出消息,下月将在梨园设宴,陛下要将长安名门的郎君娘子同来。这就是在为太子与豫王选妃,”惠安说着,别有深意道,“你没瞧见杨忠是怎样上位的,后宫若有个得力的臂助,胜过千军万马。”
沈玄听她这番话,心头一跳,他的胞妹沈霓,若不是为了嫁豫王,耽误至今已是年岁偏大,家中长辈已忍不住要为她安排其他亲事。现在看来,下个月就是最后的机会。
他道:“若她有这份造化,绝不会忘记公主提点之恩。”
惠安笑道:“我要她记着做什么,你该好好记着才是。她真要出头了,我也要和她多走动走动,以后的好处多着呢。”
沈玄记下此事,又与惠安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摆脱了她的纠缠,从海棠树林子出来,他到前面敬香奉上香油钱,这才带着随从要走,到了山门口,等着家中马车过来的时候,随从忽然开口道:“那好像是肖家小娘子。”
沈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肖家兄妹正与人话别,随后肖稚鱼上了自家马车,她坐在车里,转头对着肖思齐说了句话,脸上笑盈盈的,娇如三月春杏。他微微一怔,对身边仆从吩咐,没等他说完,肖家马车开动,已经顺着山道缓缓离去。
肖稚鱼回到家中,忍不住立刻问兄长,“赵家娘子如何?”
肖思齐还从未与妹妹讨论过自己的亲事,不由脸上微红,道:“是个有见地的女子。”
肖稚鱼微微笑道:“若只有美貌家世还不出奇,阿兄说她有见地,足见不凡,这事就该成了。”
肖思齐道:“还需看赵娘子如何想。”
肖稚鱼对兄长有信心,果然没过几日,伯父肖明海就将肖思齐叫去商议纳采之事。肖稚鱼为肖思齐感到高兴,给太原肖如英写信告知喜讯。虽说那日慈恩寺里她与赵葳蕤说的话不多,但这一个照面,就觉得赵葳蕤处处都要胜过前世那位嫂子。她想着以肖思齐的性情学问,也没沾染那些纨绔子弟的恶习,只要赵葳蕤有心,这门亲事定能比前世更为和美。
肖思齐亲事仕途都已安稳,肖稚鱼就开始考虑自己的事。这大半个月里,太子府上派人送了两回药材,肖稚鱼暗地里也有些得意,那夜没枉费她精心打扮,太子如此表现,还不是已上心了?她趁着兄长为亲事准备时也添置了两套衣裳,为下个月的梨园盛会做准备。
太子若真是有意,定会想办法让她参加。
当今陛下精通音律,又酷爱法曲,特意选了三百坐部伎子弟在梨园习曲练舞,自从迎了贵妃入宫,两人时常在梨园消遣时光,这一次,陛下有意为太子与豫王指婚,白天要在梨园打马球,晚上饮宴,将四品官员家的郎君女郎都请了去。
以肖思齐的品级,肖稚鱼没有资格参与梨园盛会,便是借伯父肖明海的名头,也只有从四品。她却有信心,只凭那日救下太子和太子府随后的表现,她肯定能去梨园。
过了三日,太子府果然又派了个内侍来,此人长相有些丑,正是静忠,他代太子来传信,“下月十六陛下在梨园办一场马球,还有法曲宴会,太子殿下请小娘子去。”
第51章
◎梨园◎
肖明海张罗着与赵家议亲之事, 很快就选好了日子纳征。肖思齐当年离开东郡时分了一份祖产,多年来经营有道,前几年与族中修好后三伯父私下又给他一些田产铺子, 也算族中对他们兄妹的补偿。肖思齐将手上家业分了三分,除了给姐妹两个的嫁妆,剩下一份便是他成家之用。
这份聘礼在长安城不算贵重, 但赵家见了却觉满意, 谏议大夫赵堂私下对女儿道:“若是富贵人家, 再多一倍都不稀罕,但我听说他未及弱冠便独立支撑门楣,殊为不易,既知生计之难,读书也没有懈怠, 吃得了苦,内外兼修, 是个大才,胜过许多高门子弟了。”
如此肖赵两家定下亲事,倒也让宣平坊热闹议论过一阵。
转眼到了六月, 皇帝在梨园设宴,召长安城内高门官宦子弟同去打毬。这位皇帝年轻时就爱打毬,且技艺出众,在长安城内颇有名气。如今他年纪大了, 不再亲自下场,便喜欢看人击球。这一场打毬早就传出风声,士族年轻子弟应者如云, 很快便组了两队, 分别记在豫王齐王名下。
景春在肖稚鱼面前提起此事, 又将外头的流言蜚语说给她听,言语间对豫王齐王颇多夸赞,见左右无人,她笑道:“幺娘如此样貌,去梨园走一趟,说不定就有造化。我可听说,豫王没娶妻,这回是陛下要为他指婚。”
她见肖稚鱼半晌没应这事,而是专心挑着钗环,便不再提这话。
第二日清早,肖稚鱼起来梳妆打扮,上着月白绣云霞衣衫,下面是八彩团花纹裙,肩批紫帔,这一身并不十分华丽,却衬得她肌肤若雪,鲜亮明媚。
肖思齐亲自送她去梨园,马车到了长安东郊。梨园占地极广,远远看去,宫殿,楼阁,廊榭星罗棋布,气象万千。
就在入门处,车马如流水络绎不绝,四处都有锦衣华服的士族子弟和女郎,呼朋唤友,寒暄嬉闹,气氛极其热闹。
御林军守在门前,内侍则在登记迎客。偶有越过等候人群先入园的,都是高官名门。
肖稚鱼在车厢里等了小半时辰,才缓缓到门前,内侍将她名字记下,将兄妹两请了进去,他悄声道:“太子府里的人来打过招呼,你们兄妹都进去吧。”
肖稚鱼高兴地道一声谢,这便拉着肖思齐进去。
梨园入内,绕过影壁,便是一个宽阔广场,此时正有穿着绛色衣裙的宫女穿梭其中,代为招呼来客。肖家兄妹刚入园,就有不少人目光扫来,但肖家并非高门,无人认识,只因两人丰仪出众,这才注意的人多了些。
这时有宫女上前,指引肖稚鱼往后面去,肖思齐被户部度支部的同僚叫住,兄妹两便分开走。
宫人将肖稚鱼领到后面花园中,指了一些珍惜花木给她看,肖稚鱼一路赏看,很快穿过园子,忽听见前方传来一阵起哄声,如响雷一般。宫女道:“前面便是击毯场,定是有人击过毬门了。”
肖稚鱼随着她穿过院门,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居中偌大一块平地,两头各设有毬门,此时十几匹快马正在奔驰,有人手中持长杆,一挥而下,正击中毯,飞射而出。四周观看的人便发出一阵唏嘘。
正对着毬场建着楼宇高台。两侧皆有长廊相连,此时站在廊间,各色华服,都是年轻娘子。
宫女将肖稚鱼带到廊前,行礼之后便走开了。
景春跟在肖稚鱼身后,从未见过如此场面,一时东张西望,兴致浓郁,这时有球击飞,她捂着嘴,轻声和肖稚鱼道:“我怎么瞧见有娘子上马了?”
景春从前只在东郡与登丰县待过,甚少见击毯,长安的风气跟随陛下喜好,女子击毯也是常事。肖稚鱼低声和她解释。
主仆正说话着,宫人又小跑过来,道:“肖娘子,中书侍郎家的赵娘子请你过去。”
肖稚鱼才来长安,根本不认识几个人,但听见是姓赵,又是中书侍郎家,她心立刻明白缘由。一路跟着宫人过去,很快来到游廊一处小桌前,有几个女郎围坐着,桌上摆放着几盘果子点心。
几人朝肖稚鱼看来,居中而坐的女子柳眉凤目,只是颧骨有些高,少了几分柔和,她盯着肖稚鱼上下看了两眼,对身旁一位衣着淡雅的女子道:“她便是你家亲戚?”
女子扭头看过来,展颜一笑,招手道:“肖家幺娘快过来,让我瞧瞧。”
席间其他几个女子都笑起来,说什么“你自家亲戚竟不识”。
肖稚鱼走到女子身旁,屈膝行礼道:“见过赵家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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