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雩稀罕地用眼神摩挲着她的一颦一动,玩味道:“哪里?”
亓辛扑棱了两下双睫,会心一笑:
“我会藏在一个,好似旁人能够随意出入,实则只有自己熟悉,全然可混淆视听之处。”
“惯性思维,是个人要查他,便会先入为主地去搜文府。那他又何苦既得每每入宫揣着它,又得防人打劫呢?再说楚贵妃宫里,他若时常造访,怎么看,都名不正言不顺。那么,他日日上下朝都经过,他人又可任意造访,却内有洞天之所,便唯有——”
沈雩踌躇着接道:“昭文阁?”
“懂我。”亓辛仿若接收到了暗号对接成功的信号,继而蓦然回首,睨了他一眼:
“反正我是这么想。毕竟这地方修建之初,不就是彰显我大晟为礼仪之邦,号召士族博览群书吗?”
想到这儿,亓辛不止一次怀疑,那密辛所在之处,到底密室还是杂物间啊?平日里也无人打扫的,堆着各类书册典籍的陈年旧本,或者积年难断的冤假错案。每每进入之时,自己都得被那浓重的尘土味给熏到。
或许正因如此,这所谓“密室”,才会这般无人问津吧。
沈雩被“懂我”二字润得心底美滋滋的,顺口搬出此前在军营吩咐属下的语气了:
“得,这事儿,就麻烦小九帮咱先探探路了。”
亓辛闻言,呛声道:“使唤我?嗯?”
“我……没有昭文阁权限,你不在,也不行啊。再说了,我一个武将,也不懂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你说是吧。”沈雩模棱两可地随口解释了两句,怎么看都像个甩手掌柜。
“装,你好好装!”亓辛冷哼着,既然他戏瘾上来了,自己索性就陪他演。
“岂敢。”沈雩说出这俩字的的时候,就差将手也端上了。
亓辛歪过头来,聚精会神地盯着他侧颜,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这样啊。那贯通古今的你都看不懂,我又怎会读的明白?还有啊,凡密辛有载,皆附有画像,为何偏生你那几页,非但是少了画像,且前言不搭后语的,而缝线处还杂着些许纸沫呀?”
沈雩咂巴了几下嘴,又装聋作哑起来。
亓辛似笑非笑,平和着语气开口:“沈雩,你不坦诚。”
沈雩暗忖,这小姑娘真是近墨者黑了,都快比自己还能演了。
他盘算起来:
对于第一个问题,他还能掰扯两下,可不料,她又翻了旧账出来。横竖她已然被卷进来了,这些旧事也就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得,咱也甭孔融让梨了。”沈雩收了那八面玲珑的嘴脸,聚焦起琥珀双瞳,正色道:
“也就,彼此彼此吧。我和小八于农户小院之时,就见过你的《诉衷情枉此征》了,白日曲水流觞,你是有意让着四公主的吧。至于密辛,我幼时仗着你母后恩典,确有私入过昭文阁密室,而后得父亲亡讯后,撕走那两页画像也是形势所迫,不然——”
“不然你撕走的就不止那两页了?”对于沈雩的戛然而止,亓辛明白,当年之事能是何等的盘枝错节。
她知道,自己的师父是那种,哪怕伤痕累累,也要躲起来自行舔舐的困顿兽王。就算自己误打误撞地闯入了他的领地,到头来,却也只是个旁观者。
亓辛破开这气流凝滞一般的死寂,静静道:“你有自己的苦衷,我不逼你。我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自己跟我开口……”
她这父皇,本就多疑暴虐,这遂宁门之变的真相更是让人不寒而栗,就不说他明里暗里戕害过多少股肱了,疑心既起,放虎归山本已然令人费解,而后却仍对其委以重任……
父皇到底想做什么?
亓辛默然地贴近洞壁,她的位置离火堆有些距离,加之洞里潮气重,身上的外袍及衣裙到现在都还是湿哒哒的。
她不知是热的还是憋的,已然就着松垮的前襟侧着身子,将脑袋虚虚地靠在侧壁上,瞧上去,有了几分倦意。
这个角度扫过去,沈雩分明瞧清了她前襟处若有若现的峰峦,方才在池底的冲动又有了回笼的苗头。
他猛然站起身来,退开几步,展开阔袖隐住了自己不合时宜抬头的欲望:
“我烘得差不多了,咱俩换换位置吧,你这儿烤不上火,可莫要染上风寒了。”
“哦。怕我病了拖慢您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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