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小民,京城里一根手指就能碾碎的存在。
“民女自然有,”宋幼安环顾四周,只看到霍翀,并无顾明允的踪迹,“先容民女状告霍翀大人欺压百姓一事。”
依附于霍翀的一个小官站出来:“朝堂之上岂容你无故攀诬,何故轻狂至此。”
宋幼安并不气恼,清者无需自清,她昂首:“统载八年,霍翀纵容妻舅抢占农田数顷,后其妻舅强娶民女,均被手眼通天的霍大人压下。”
无辜民女不堪受辱,悬梁自尽。
她的音调愈发高扬,并非咄咄逼人,而是发自肺腑的替民请辩。前世,她和宁纤筠私下里搜刮了霍翀不少罪证,打算随后发难,今生不过是将发难的时机提前,不能任由他祸害百姓。
找齐这些证人,并将他们安排好,也是颇费了番功夫,但好在并没有耽误时辰。
“一派胡言,”霍锋跳出来,字字铮铮,“家父两袖清风,从未做过这些事!”
宋幼安并不理会,死死盯着萧拂远,看着他神情变化,看着他见自己的谋局落于下风。
“另外霍夫人私放印子钱一事,也绝非空穴来风,”宋幼安全如竹筒倒豆子般吐出来,她对那些证据烂熟于心,早就将罪证默写成册,“一桩桩一件件,民女都已经整理成册,当年的受害者也全都按手印画押,此刻正在京中的客栈中暂居,圣上大可一一查问,探寻究竟。”
“小霍大人,”她转而冲着霍锋道,犹如利剑出鞘,“两袖清风不是为国为民的遮羞布,你若不信,大可当面对质,幼安不惧。”
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她和宁纤筠不会提前出动,这些日子都在准备这件事。
整理成册,萧拂远咬牙看向霍翀。
你是做了多少孽,还不记得擦干净,如今落了把柄,我怎么救你。
宋幼安既然准备齐全,身后必然有人指使,只要他查,那就是避无可避的证据确凿。
萧拂远的目光在群臣面上扫过,一寸寸凉下去。
李相,顾卿,还是你……林寒衣,谁才是她背后主使之人。
宋幼安话锋一转,对准小官:“至于你,急匆匆跳出来,阻拦我替百姓伸冤,又意欲何为?”
“我朝风气开明蔚然,登闻鼓可上达天听,人人都可敲得,只要事出有因,有理有据,我又轻狂在哪?反而是你,一言不合便口出狂言,阻塞言路,大人您是否要自成一党,蒙蔽圣听?”
一番诘问下来,小官被呛得面红耳赤,灰溜溜摸回到队伍中去。
笑话,真当上辈子她的官是白考的,她一身的本事是白学的?
正当宋幼安准备开始说接下来的话时,第三声登闻鼓传来。
还有谁,今天这场面早就乱成一锅粥了,怎么都赶在今天伸冤?
借着这个时机,萧拂远冷悠悠开口:“宋氏,你的事且放一放,涉及朝政大事,不如先听一下旁人的冤屈。”
她的事可以放一放,那宁知弦的事也可以放一放,放下去猴年马月才可以结束。
宋幼安微微颔首,正欲开口,被他人打断。
霍锋趁机:“陛下,我朝敲登闻鼓的,若不是官身都要受罚,以免有刁民叨扰。”
话虽如此,但此刻谁都能看出霍锋意不在此,无非是想用此事公报私仇。
“是有这项规矩。”
得此玉言,霍锋冲着宋幼安道:“姑娘不如选一个——”
夹指板,还是挨上几棍子。
总得让你出上血,好让我痛快舒心片刻。
无论是哪项,都不好过。
霍锋正等着宋幼安做出选择。
殿外,第二位敲鼓人步履极快,他耳目轻灵,仅仅是微弱的交谈声也难逃他的耳目。
“禀陛下,宋姑娘的板子可否由我代受,”魏长昀自殿外踏步而来,一贯的少年风气,“我虽然也没官身,但多上几十板子于我而言,也是无妨。”
早就从小到大被兄长打习惯了,天天摁在凳子上,开打。
魏长昀忍不住哆嗦,又登时自豪起来,要是宁知弦那小子回来了,他一定要好好宰他一顿,谁叫大家都是好兄弟。
敲鼓的第二人,即是魏长昀。
他先是给宋幼安一个安抚的眼神,特意绕开自家兄长。
魏家并非豪门望族,只是个京城的五品官,五品官或许在别的地方吃香,但要是在京城,跟个随手就可以碾死的蚂蚁似的。
魏衔青敲破脑袋都不会料到上来的会是自己的弟弟,站在他一旁的同僚本在后面听得起劲。
不管是宁知弦、霍翀还是顾明允都与他无关,听个响就好,上面人在做法,自己没必要冲上去给他们当炮灰,日日拿好自己的俸禄便可。
中庸,也不失为为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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