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漫长枯燥烦闷的时间过后,有人叫喊了一声:家主大人!
鹿幽专心致志地在角落里盘腿打坐,他的灵力正连接着大地,操纵着土壤之下的一条根系,尖端汇聚着毒草的养分,一点点爬向身后。
与此同时,陌生的脚步声骤然响起。
土壤植被都是他的耳目,他能听见,那个人一点点向自己靠近,轻而易举地绕开了毒草的突袭,径直朝自己走来。
鹿幽慌了一拍。
他迅速断了自己与毒草的联系,急忙想起身,身体却已经被一片阴影所覆盖。
鹿幽。
一个清冷,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念了他的名字。
冰凉到几乎完全静止的目光默默投射下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鹿幽。
四目相对,鹿幽感受到男人与他对视瞬间,散发出的淡淡的不悦。
那股不悦让他浑身战栗,久久不能平息。
鹿幽像人偶般一顿一顿地站起身,仿佛被那唇舌发出的振动蛊惑到四肢都活动艰难。
想要见到谢无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自从那天惊鸿一瞥,鹿幽再也没能靠近过谢无言半步。
好在谢无言以外,都是一群好对付的货色。
只需稍稍花费一些眼神,那群人就愿意为他前赴后继,有些甚至无心修炼,幻想着能和鹿幽一起离开门派。
鹿幽手里捏着这群棋子,很轻松就站到了众内门弟子的顶端。
谢家如今并无血缘崇拜,内门弟子中凡是极优秀的,都有机会赐谢姓,与家主为亲。
可是谢无言却迟迟没有为他赐姓。
为什么?
鹿幽光是想到自己能够与他同姓,光明正大站在谢无言的身边,就兴奋到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可这一天他怎么都等不到。
谢无言似乎只对一件事感兴趣。
他总是在闭关结束以后,一个人去朱霜殿独坐,那个时候,连谢尹都不被允许靠近。
鹿幽知道,朱霜殿里放着一具棺椁。
但棺椁里装着的是谁?
耐心在一天天消磨,仿佛陷在泥塘里翻滚扭曲,逐渐不成人形。
二十余年来每一个无法注视他的日子,他都在想着他。
要是那双眼睛里能装下他,只装着他。
草木帮他看着谢无言的一举一动,倾听着他在闭关中的每一次呼吸,直到出关。
鹿幽痴迷地抚摸着棺身,口中发出不属于自己的,稚嫩的喃喃声:真想让你知道,我为这一天费了多少心思
朱霜殿内。
赤红的衣摆愤怒地翻飞越过门槛,却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他用微弱的真火包裹住了自己的周围,不让草木枝叶有任何可趁之机。
棺椁里飘出孩童稚嫩却又幽森,雾一样的声音:家主大人你为何会知道我的能力?
若是面对平时的鹿幽,谢无言一定会冷冷甩出一句你没有机会知道,而后毫不留情解决了他。
可谢无言想要抬起的剑却偏了,顿住,僵在了半空。
视线注视着棺椁里一点点坐起的少年,一时怔住。
回想起来,他的确很久没见到过活着的,会动的黎琛了。
家主大人,太好了。本该属于黎琛的小脸展露出邪气的笑,你看起来很中意这份礼物
早知道区区夺舍术就能够让谢无言如此注视着他,他早该这么做的。
这场夺舍,鹿幽确实是费了心思的。
这少年的尸体早已失去了生机,是靠谢家的牡丹海才堪堪维持着不腐不坏,而他为了让少年的身体重新拥有活力,在其体内埋入了无数细小细长的根系,重新塑造了他的筋脉甚至脏器骨骼。
虽然仍然不算扭转生死,但能做到这个份上,已是当今世上独一无二的。
鹿幽站起身,披在尸体上的青衫顺势扬起,他张开手,骄傲地向谢无言展示着自己的成果。
下一秒,剑风穿透耳侧。
鹿幽望着少年耳侧坠落的几缕碎发,可惜地摇了摇头:家主大人,你知道他再也长不出新的头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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