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秋帝只道说让他来管束,并非亲自授课。都是些金尊玉贵的皇子,普通夫子自难以拿捏,便叫他这位帝师来阵场子。推脱不了,也就一道住了这园州学林。
晚些时候的日间,天边夹着稍浓郁的红光。
这些皇子年纪都不大,正是性子最张扬、最好劲的时候。
阮进玉好歹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他们总要忌惮几分。于是他正巧路过池边,那群少年见到他的身影一哄而散,跑了个没影。
不用看便了然于心,他们定是又闹了什么事,怕被他逮住才如此。
并非全然无踪,那池中,还有一人。
池中荷花开的正好,翠绿荷叶与之交相映在人的眼中,眼眶如画,揽了一片美景。只是画中有一点脏污。
泥污沾了满身满脸的少年脸色沉痛,阮进玉走到池边,见他抖着身子,该是在水里泡久了,唇色都发白。
“没人了,为何还不上来?”
少年不答。
阮进玉自然知道这少年是哪位,见他脸色不好以为是方才那群人下手没轻重将人伤了才导致他动弹不得。
所以,阮进玉思索了一瞬,挽着衣袂,自己踏入水中。
十三四岁的少年竟是身丈已经逼近阮进玉脖间。他只觉自己想错了,这少年不是七皇子,年纪比七皇子大些,身量自也如此。
他便放弃原本想要将人抱上岸的想法,该为去扶。
哪知道这刚一触碰,这少年忽然一惊,抬手去挡。
结果不知道踢到个什么,阮进玉双脚往下失了劲去。
......
皇家园林,平日向来庄重,旁人自不得随意进出,里头连宫人都没几个。最后是那少年将他拖出来的。
“你即能走,为何要装...”阮进玉一转话语,“害得我以为你是伤了动不了。”
庭院别屋,阮进玉浑身湿透,坐在椅上惊魂未定。
少年却是好端端的站在他身前,揽着一片阴霾的双眼看着他。不过阮进玉话音刚落才发觉这人身上并非完好无损,露出的手臂、肩上脖上都有擦伤。
肯定不是他自己弄的。
阮进玉视线一瞥到他脸上,才看到,除了污泥染脸,他右眼下方的脸颊还有一道逼近眼睛的伤。
怕是再错开一点,他这只眼睛肯定要瞎。
阮进玉心中顿时窝了火,觉得那些人实在毫无章法。
不过面对这少年,只是轻轻却却的一笑,“你不同我讲,是因为觉得不管怎样我都对其无可奈何么。”
也不等人答,他自顾自的点头,“是的。”
“雪从风中来,挡不住的纸伞便是无用,不妨丢了它。至于这雪霜能不能冻死人,或许根本不在雪,在人。”
少年紧握的手指动了动,他干裂的唇也动了动,直道道的看着他,“学林有明确严规,严禁入水濡身。”
阮进玉看他,嗓音温温,“我不罚你。”
“掌院不在,帝师监掌,”少年浑身发冷,声音也冷,“你也犯了禁。”
阮进玉终于知道这位眼生的小皇子是哪位了。
承秋帝一共七子,其中最不受宠的就是这位,旁的都是想着怎么讨皇帝的心。这位不一样,每每见了皇帝都没好脸。
他的出生阮进玉是知道的,所以他恨皇帝阮进玉完全明白。
但是现在是.....因为他是皇帝的人?所以..即便搭上自己也要拉他一把?
果然狼子野心,果然一颗蔫坏的心。
阮进玉看着他静默了半晌,随后轻轻一笑,“好,《廷训百则》十遍,我也一道罚。”
少年得到答案,转身就要走。
“四皇子,将衣服换了,再走吧。”
严堰回头看了他一眼,最后也没停留,走了。
每日学林的堂课挺满,下了堂课之后,他都会来此偏屋,同阮进玉一道罚抄。
阮进玉自打入学林之后,皇帝那边便不常去,因此闲时颇多。只是他是个写字极慢的,与严堰恰恰相反。
他不时会抬眼看俩眼,对面这位少年,看似落笔极果断快速,却是好半晌下来还没阮进玉写的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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