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来抱着他。
说:“没事。人类。不要害怕。”
他尝试着去安慰:“我在这里。”
陈竹年许久没动。
听到仿生人说:“如果我也能在此刻分化就好了,艾维说我的第二性别可以自主选择,我想分化成omega,陈竹年,这样你就会好受一点。”
他絮絮叨叨地说:“艾维还说,你可能分化成为alpha,在找到固定伴侣之前,你需要不断打针来抑制易感期。”
“打针好痛,陈竹年,”鹤来轻轻将两人额头抵在一起,“如果我能帮你就好了。你是特别好的人。”
陈竹年艰难地扯了下唇。
“……没必要。”
没必要帮他,也没必要虚假地说他是好人。
陈竹年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好事值得鹤来这样评价。
“你帮我养猫,我想感谢你,”鹤来腼腆地笑,“陈竹年。你是我……”
他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
陈竹年咳嗽两声,眼底没什么笑意:“你的生命线很长,之后还会碰到更多人,担不起你的‘最’字。”
鹤来动作僵硬。
很久,他摇头。
“我要被淘汰回收了,陈竹年。”
陈竹年的呼吸有瞬间的停滞。
不知是因为分化期实在太疼,还是因为鹤来这句话。
随后,他剧烈地咳嗽,咳到喉咙像是被刀切过,眼尾留下生理性的眼泪。
紧接着眼尾袭上一点温热的湿润。
陈竹年一动不动。
一时间连手该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鹤来将他眼尾的泪舔去。
“还是很疼吗?人类。”鹤来说,“对不起。我还不知道怎么当好人类的朋友。”
他亲昵地蹭蹭陈竹年:“我想和你一起照顾小猫,帮你度过易感期,永远和你在一起,这样你就不会产生分离焦虑,也不会自己一个人忍受痛苦。”
“我知道生病的时候身边没有人陪伴有多难受,”鹤来鼻尖红红的,“我不想你也这样,因为你是很好的人类。好仿生人不会被淘汰,好人类也不应该承受这些。”
陈竹年没说话。
他脸色苍白,眼眸缓缓合上。
在人类的社交规则里,只相处几天说不出这些话,但对鹤来这样的仿生人来说,他们天生对人类怀有纯粹的善意,想法也很直接,甚至能准确判断人类的心口不一。
即使被反复推开,鹤来还是会坦诚地说:“人类,我很喜欢你。”
最强烈的一阵疼痛终于挺过去,陈竹年意识昏沉,周围一切变得空白,他好像躺在绵软的云间,渐渐地,微风吹起来,冷意让他醒来,见鹤来不知什么时候敛起了他的上衣摆。
腰腹有一截长达五厘米的刀口划伤痕迹,过了一年,疤痕不算恐怖,只留下浅淡的创伤。
陈竹年不记得受伤是为了什么,可能因为父母,可能因为他控制不住自残。
不记得。
生病期间,他很难拥有完整的记忆。
或许几年后,他也会忘记这里的一切,忘记猫,忘记鹤来。
或许他压根没有以后。
陈竹年浑浑噩噩地。
他知道分化期很痛苦,没有人陪伴,他的性格又容易走极端,身体的痛苦很快会牵扯精神状态,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如果要将损失降到最低,就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然后在分化期死去。
他没想到鹤来能找到他。
也没想到此刻仿生人会看到他身上的伤口。
密密麻麻,数不尽,其中承载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折磨。
陈竹年的手遮住半截伤疤。
然而难以相信的温热落在他的手背。
意识到那是什么的瞬间,陈竹年瞳孔骤缩,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仿生人。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串,径直往下落,落在陈竹年的手里,再划过伤疤痕迹。
伤疤变得有些热,又有些凉。
但不疼。
眼泪像温柔的抚摸,逐渐填平沟壑。
好像又回到那个冬天,紧闭的门窗,缓缓燃烧的木炭,愈发困难的呼吸,意识越来越模糊,浑身哪里都疼,就像此刻的分化期。
终于。
门被推开。
陈南沅惊呼一声,抱住他。
那瞬间,陈竹年以为事情会好起来,因为陈南沅看上去还在乎他,在乎他会不会死,在乎他会不会痛。
直到陈灼和陈南沅又一次爆发争吵。
玻璃杯砸在地上,杯身炸开,病房内的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
四五个护士紧急处理,四周都是杂音,耳朵嗡嗡作响。
一片混乱中,刚渡过危险期的陈竹年麻木地看着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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