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天,当林涵惯例起来照镜子时,看到镜子里那个陌生人,连他自己也不由地怔住了。
他坐在那呆呆地看了很久,久到阿弗雷德敲门也没有反应。
得不到回应的阿弗雷德开门进来,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正看到林涵在用手指抚摸自己的眉眼,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被压扁,皮肤也因为受力而凹陷。
但林涵只是呆呆地看着,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几乎算得上是永恒不变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
林涵不认得自己的脸,也不再认得江旭辰的脸,唯独只有阿弗雷德的脸是他所熟知的。
等他从镜子里看到阿弗雷德的脸时,他几乎是有些恍惚着凑了过去,又不敢看他。
林涵生怕自己将阿弗雷德的脸也忘记了。
这一天,阿弗雷德照例给林涵进行了精修。
修前修后,镜子里的林涵都有着一张林涵完全陌生的脸。
阿弗雷德没有给他继续照镜子的机会。
他将仍然是孩子模样的林涵放在床上,嘱咐他好好休息。
这依然没得到任何回应。
阿弗雷德放下床幔,轻手轻脚地带上门离开了。
屋里很安静。
头顶的灯从未熄灭过,但厚重的床幔很好地挡住了光。
躺在床上的林涵睁着眼,他周围是一片昏暗。
他很久都没有眨一下眼睛。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指有点疼。
只是一点,并不是不能忍受。
但的确是在疼的。
他那过分柔软的指尖,连一点点的力道都送不出去。
此刻,指尖空落落地泛着难以消弭的痛苦。
林涵本不该痛的。
有别于其余所有小人,他的造型不会有任何的痛苦,后续的精修自然也是如此。
他能感受到阿弗雷德在他的皮肉上做出调整,但从始至终只有冷冰冰的器械在动,他没有任何属于痛的感觉。
而且今天已经是他指尖做完造型后的不知道多少天,它已经成了他这具身体不断重来的标配,不该会再痛了。
可他真的在痛。
懒得动弹的林涵忍着指尖的疼,实在不愿意伸出手来。
再等等,睡着就忘了。
或许等下一天,一切就会恢复原样。
他只需要再继续等待,总有通关的那一天。
【一天】副本只有他一个玩家,不论如何,最后通关的也只有他,区别只在时间长短罢了。
林涵这样安慰自己,才终于闭上了干涩的眼。
可他迟迟睡不着。
慢慢地,除了指尖的痛,他似乎全身都开始痛起来。
阿弗雷德的造型大部分集中在他的脸和手脚上,长期被睡裙遮挡住的身体上并没有动刀的地方。
林涵疼的其实主要也是脸和手脚,只是跨度从头到脚,两端剧烈的痛让他生出了浑身都疼得难以忍受的错觉。
那些阿弗雷德在他身上下的每一刀,似乎都在告诉他这具身体曾经受过的伤。
人的皮肤破开就会疼,会流血。
林涵只会流血不会疼。
他毫不避讳阿弗雷德的造型,从没有躲避的想法。
直到此刻,那些曾经让他流血的伤□□叠在一起,向他复仇。
他再也忍耐不住,挣扎着从柔软的被窝里伸出手,干干净净的手指,没有任何流血的迹象,他再摸自己的脸,手上依然干干净净,看不到半分血迹。
可在林涵的感知中,他的手上脸上遍布伤口,就连他的眼睛也因为刺痛而几乎睁不开来,视力模糊。
血一滴一滴顺着那些开放的伤口淌出,在他的下巴上汇聚后滴在被子上。
他几乎产生了听到血滴的幻觉,他在低头仔细去看的时候,真的在被子上看到了斑驳的血迹。
这几乎在一瞬间将林涵内心的恐惧放到最大。
这不是他的错觉,他真的在流血。
明明今天的造型已经结束,他的伤口按照往常愈合的速度也该是已经痊愈的。
可被子上的血迹做不得假。
林涵惶惶然地翻身下床,重新对上了那面镜子。
镜子里的年轻人胸前是一片鲜红的血迹,那些足够新鲜的血滴仅仅几滴就在睡衣过分舒适贴身的布料上染开了一大片。
他的五官充斥着惊惧,血滴一滴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鼻腔涌出来,成了地上斑驳血迹的来源。
他在流鼻血。
林涵依然对镜子里这个年轻人感到陌生,但他又清楚镜子里这个陌生人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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