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振摇摇头,刚要开口解释,院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得近乎疯狂的“砰砰砰”的敲门声。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和心慌,伴随着一个女人撕心裂肺、带着哭腔的呼喊:“陶叔!开开门啊!救命!救救孩子!”
陶振的心猛地一沉,立马将怀里的姐姐轻轻放进旁边的摇篮,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军绿色旧棉大衣披上,趿拉着鞋就冲了出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隔壁屋的陶忠也听到了动静,“哐当”一声拉开门冲了出来。
两人在狭窄昏暗的堂屋门口撞了个满怀。
陶忠被撞得“哎哟”一声,捂着肩膀龇牙咧嘴,却顾不上喊疼,嘴里急吼吼地问:“哥!咋了?谁在喊?”
“快去开门!”陶振被撞倒再地,低呼一声,两人手忙脚乱地扑向院门,着急忙慌地打开。
门外,秦思满脸泪痕,怀里紧紧抱着个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小脸的孩子——正是毛蛋儿。
孩子的小脸烧得通红,双眼紧闭,呼吸急促而粗重,发出“呼哧呼哧”像破旧风箱般的声音,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自行车……” 秦思看见陶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孩子……烧……烧到快四十度了!想……想借你家的自行车,送去医院!”
她身后,站着同样脸色惨白的姚安和急得直搓手的舒美英。
没等陶振、陶忠应声,东屋的窗户“哐当”一声被大力推开。
陶冠泽探出半个身子,他的歪嘴还没完全好利索,说话有点漏风,但语气焦急万分,思路异常清晰:“老大、老二你俩都去,带上姚安,医院里挂号、缴费、抱孩子、跑前跑后,多个人多个帮手。”
他果断地指挥:“他舒姨你就别跟着跑了,在家守着炉子烧点热水备着,等消息。”
慌乱的众人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
陶振二话不说,冲到墙角推出那辆二八大杠,让秦思抱着孩子小心地斜坐在后座。
陶忠也飞快推出自己的自行车,拍了拍后座。
姚安抿了抿冻得发白的嘴唇,利落地跳上坐好。
“抓紧了!” 陶忠和陶振一起,顶着寒风,把自行车蹬得如同离弦之箭,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车轮在寂静的凌晨矿区街道上留下急促的车辙印。
秦思紧紧抱着烧得滚烫、意识模糊的孩子,脸埋在孩子的襁褓里,压抑的呜咽被呼啸的风声撕碎。
姚安坐在陶忠身后,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车座支架,身体随着颠簸摇晃,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被迫尽力低下头,把脸埋在陶忠宽厚的脊背后。
冲进医院急诊室,值班医生看了看初步的检查结果:“病毒性感冒引起的高热惊厥,肺部有点啰音,得赶紧退烧消炎,再烧下去怕是要转肺炎了。”
他快速开了单子:“先去缴费,然后赶紧打退烧针、输液。”
第14章
姚安立刻道:“我去交钱。”
她没等秦思回应,就转身快步走向缴费窗口。
秦思看着姚安瘦削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又酸又涩。
她刚找到工作,还没到发薪水的时间,一家四口就靠姚安在厂里那点微薄的工资精打细算过日子,本就捉襟见肘,毛蛋儿这一病,更是雪上加霜。
等姚安交完费回来,秦思抱歉道:“又花你的钱了……”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深的愧疚:“等我发了薪资,一定……”
姚安打断秦思的话:“嫂子,咱们是一家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毛蛋儿不是我侄子?”
接下来的时间像打仗。
陶振、陶忠力气大,负责抱着不断哭闹扭动的毛蛋儿,方便护士操作。
姚安则紧紧搀扶着几乎瘫软的秦思,不断低声安慰:“嫂子,医生说了,退烧就没事了……孩子会好的……”
看着护士熟练地在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将冰冷的针头扎进他细小的手背血管,再看着透明的药液一滴滴流进输液管,直到孩子烧得通红的小脸似乎安稳了一点,呼吸的“呼哧”声也稍缓了些,秦思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松动。
她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冰冷的绿色塑料长椅上,压抑了许久的痛哭终于爆发出来。
秦思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惧和无助都哭出来。
姚安默默坐到她身边,伸出手,动作有些生疏却无比轻柔地、一下下拍着秦思的背,像哄一个受惊的孩子。
她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安静地陪着。
医院的走廊没有暖气,只有头顶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散发着微弱的热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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