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鸽双手无声地抓握几下,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在脱发。不止头发,还有脸上细小的绒毛,毛发像是流水一样远离了她。
“我真是……”
无声咒骂闷在喉咙里,和平鸽张嘴吐出一串泡泡,身体承受不了这种痛苦,挣扎渐渐平息,她无力的身体向着池底落下去。
冰冷滑腻的池底接住了浑身赤裸的她,紧接着上面裂开一张大嘴,一口吞没了和平鸽。
围在水池边的人高兴地手舞足蹈,跟身边人眉飞色舞地庆祝起来,“收了收了收了……”
这回下落的时间不长,就有人接住了她。
透过朦胧的光晕,白千羽看到一双手放在自己头顶,那声音温暖得让人想起久违的母亲怀抱,吐出的话却不含半点温情。
“一切下等人的东西都不被允许许带入第一区,包括污垢、毛发、习性和你的灵魂。”
对一个刚刚被打碎所有自尊的、经历过漫长酷刑的小孩来说,终于得到温暖,她应该怎么做呢?
她应该痛哭流涕,将自己的情绪完全交给另一个人,白千羽放纵自己依赖那双手的温暖,然后陷入沉睡。
昏睡前她只做了一件事,吃掉根号四。
“啊啊啊啊啊白千羽,你还是个人了???”
嘀嗒,嘀嗒……
吊坠摇摇晃晃,小姑娘眼睛黏着闪亮的四芒星,小脑袋有规律的随着它摆动,直到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行了,就到这,”医生在她的病历表上敲下一个红章,将表格递还给她,“你的情况一直在变好,要继续保持哦。”
“谢谢医生,我会的。”小姑娘乖巧的点点头,从凳子上跳下来接过表格,很有礼貌地鞠了个躬,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了门。
我叫和平鸽。
今年十二岁,是一名精神类疾病患者,具体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但医生和院长妈妈都说,只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病就会好,我学的越快就能好的越快。等我痊愈了就能帮上院长妈妈,还能让我真正的亲人过上好日子。毕竟他们送我来医院可是付出了很多东西的。
和平鸽快乐地离开诊疗室,一想到以后的好日子眉眼肉眼可见的雀跃。门被关上,她全然看不见背后医生阴冷的眼神,那不是看待病人的眼神,甚至不是看待活物的眼神。
和平鸽对自己能够痊愈出院这件事深信不疑。她有个秘密,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小说女主,她能看到死去的人。
比如坐在自己肩上的白骨小人,和平鸽无法跟它交流,但她确信它是自己的守护神。或许等到重要关头它就会变大,然后挡在她面前保护她。
和平鸽在医院里学会了很多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认字。此时她站在四栋一模一样的房子中间,犹豫许久才凭借香味认出了食堂。
她来时食堂里已经没有其他病人了,只有高大的保安站在门口,他冷漠地看着她:“你迟到了,要收到惩罚。”
没有辩解是医生的原因,和平鸽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食堂迟到的规则,要跪在食堂门口磕头,乞求主人原谅,乞求主人的恩赐。
这没什么不对,给你东西吃你就应该感恩戴德啊。
和平鸽立刻把表格收好,恭恭敬敬走到门口,双手举到头顶,干脆利落地下跪。
……没跪下去,好像还有人在自己耳边大吵大闹,但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只有连绵不断的嗡鸣,和平鸽将这归于自己的精神类疾病。
她重整旗鼓,深呼吸之后继续往下跪,结果还是不行。身体像是有自己的想法,腿打不了弯,脊背挺得笔直,像个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倒的灯塔。
“叔叔,我跪……”
不字还没出口,保安已经抄起棍子砸在她腿弯处,他似乎经常处理这样的情况,看起来驾轻就熟。
和平鸽被打懵了,她听到清晰的骨裂声,然后整个人噗通栽倒在地上,预想中应该有的痛苦却没怎么感受到,只有浅浅的闷痛。
但她的腿分明已经断了,保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大发慈悲地挥挥手:“行了,进去吃饭吧。”
自己是病人,自己的心里和思维都不正常,那么反之,医院内不是病人的人都是正常的,所以他们的行为也都是正常的。
和平鸽说服了自己,拖着两条断腿爬进食堂,膝盖处鲜血止不住地流淌,在地上拉出两条蜿蜒的血迹,像潮湿的蛇爬过。
如果她能听到来自胃部的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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