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周灵蕴对自己说。
反正她想通了。
腊月二十八晚上下了场雪,山上海拔高,雪化?成冻,压断了电线,三十晚上只能?靠煤油灯和蜡烛照明。
周灵蕴一点没觉得不习惯,跟奶奶一起写了春联,祭了祖宗,吃完年夜饭,守着噼啪作响的柴火盆说了会儿话?,不到八点,祖孙俩就洗漱钻进被窝。
山里的夜,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不被现代文明污染的,最为纯粹的夜,像一汪平静的湖,容纳所有未解思绪沉入梦乡。
梦里,周灵蕴是田埂边树荫下无忧无虑的小女孩,馒头就水也吃得很开?心,吃饱两手搭在?圆滚滚的小肚子上,脑袋一歪,睡过去。
梦中梦,甜美怡然。
高三了,学?习紧,初八就得返校补课,周灵蕴计划是初五走,到那边自己安静待会儿,写几套卷子。
她没想到姜悯会来,在?初四的上午。
她穿黑色短款羽绒服,宽松的短绒外裤,雪地靴,没化?妆,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长途跋涉的疲惫清晰可见?。
正是晌午,天气还?不错,周灵蕴坐在屋门前的小板凳,面前是张饭桌,桌上铺了块干净的蓝布,上头堆着她的习题册和书,她正埋头写。
解题专注,周灵蕴毫无所觉,直到对方站定在桌前,桌面投下大片阴影。
低矮的土坯房,四处烟熏火燎的痕迹,门前少女穿一件臃肿的旧棉袄,脸颊和手背被冷风吹得通红。
姜悯视线低垂,神色复杂难辨。
“姜,你怎么?……”周灵蕴惊讶万分,声音有些干涩。
她匆忙起身,腿肚撞倒板凳。
“来接你回?去。”姜悯声音同样沙哑,视线凝固在?对方依旧清润无害的黑眸。
“你不是出国了。”周灵蕴每天掰着手指头算,跟她有一个多月没见?。还?以为此后再也见?不到。
摘下手套,姜悯手掩唇,转身背对她,咳嗽两声,回?头,“不请我进去坐坐?”
“哦!哦!”周灵蕴急匆匆往屋里跑,去叫奶奶,又碰掉几本书。
姜悯弯腰捡起,放回?原位,抬腿迈过门槛。
晚饭是蒜薹腊肉,香肠和米饭一起蒸,米香跟肉香混在?一起,勾得人肚里馋虫爬,周灵蕴另烧了个汤,解腻,三人坐屋门口吃的。
奶奶吃完饭就出去了,笑呵的,说去找邻居玩,不打扰她们说话?。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周灵蕴洗了碗,问姜悯要不要在?山上过夜,得到肯定答案,回?屋去收拾床。
周灵蕴的单人床躺不下两个人,她抬了两根板凳架在?床边,上头铺几块木板,翻箱倒柜忙活一个多小时才算把床铺好。
姜悯洗漱回?来,脱下羽绒服扔到周灵蕴的书桌上,穿着毛衣躺上去。
周灵蕴想出去,跟奶奶睡,姜悯叫住她。
“那你铺床干嘛?”
周灵蕴手搭在?门框,“床小,我担心你半夜掉地上。”
“那你走吧。”姜悯扯来棉被盖住身体。
被子晒过,有暖融融太阳和洗衣粉味道?。这个家穷归穷,到处都打整得很干净。
周灵蕴去找奶奶,结果发现老太太从里面把门闩上了。
“你不去陪老板睡觉,来我这儿干啥?”奶奶说啥都不开?,甚至把灯熄了,说要睡觉,让她别?吵人。
周灵蕴只能?回?房间。
姜悯挪到了床里侧位置,面朝墙躺,周灵蕴耷拉着脑袋在?床边闷闷坐了会儿,脱下外套,在?她身边小心翼翼躺下。
床拓宽了些,还?是窄,两人侧身躺着,背对着背,身体不可避免紧挨,可以清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呼吸。
黑暗中,谁也没有说话?,刻意回?避着之前所有的不快,空气近乎凝固,唯有窗外呼啸而过的山风。
姜悯睁着眼睛,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感受着身下硬邦邦的床板硌着骨头。十好几年,周灵蕴都是这么?过的。
“冷吗?”姜悯轻声问道?。
她不在?她身边这些日子,有没有不习惯呢?
“还?好。”周灵蕴声音蒙在?被子里。
“三十那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了。”姜悯继续说道?。
胸腔漫长起伏一下,嘴里吐出的热气闷在?被窝里,反扑到眼睛上,弄得眼眶潮乎乎。
周灵蕴摇头,“山上没有信号。”
“我知道?。”姜悯又是两声低咳,“所以我来找你了。”
她是什么?意思,示好吗?
“我不会跑的。”周灵蕴打开?手电,坐起来重新点上灯,“你可能?感冒了,我去给你弄点枇杷膏,奶奶熬的,止咳。”
“周灵蕴!”姜悯忽而一声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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