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陆峰刚刚谈成了一笔价值连城的海外回流古画交易,再次在陆家的晚宴上赢得了父亲陆柏川毫不吝啬的赞许,可父亲的眼睛扫过他时,却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淡淡的失望。
父亲陆柏川那毫不吝啬的、洪亮的赞许声,此刻还在陆胜耳边嗡嗡作响。可对他,只有“保守”、“缺乏魄力”、“守成有余,开拓不足”这些并不正面的评价。
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他精心策划的项目,在大哥“顺手为之”的功绩面前,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需要一场胜利。一场足以将他大哥彻底压下去、让父亲刮目相看、让陆家上下心悦诚服的的胜利!他要证明,他陆胜才是那个能带领溪山画廊走向更辉煌未来的人。
就在这时,陈涛,一个自称云巅金融“高级投资顾问”的男人,带着他所谓的“金葵花计划”撬开了陆胜的欲望。
陈涛的手指在平板电脑光滑的屏幕上划过,绘声绘色地描绘着一条条陡峭上扬、令人目眩神迷的财富曲线。
“陆总,眼界要放开。这不是市面上那些糊弄人的普通理财,”他的不高,但每逢讲到收益相关时音调总是不自觉的上扬,“‘云巅’联合几家顶级资本巨鳄,专为溪山画廊这样的顶级客户定制的封闭式基金!年化保底18%,上不封顶!您想想看,”他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陆胜眼底跳动的渴望,“溪山的现金流哪怕只划拨一部分出来……一年后,那会是多少?足够您同时策划三场轰动全国、不,轰动世界级别的大展!您还怕打不下江山?”
最初的陆胜还抱有怀疑态度,坚信天上掉不下来馅饼,可随着陈涛工作的深入,他终于还是松了口投了500万试试水。
三个月后的那个清晨,一条冰冷的银行短信跳进屏幕:【云巅金葵花收益】:+982,500.00。
陆胜对着那串零看了足足三遍。九十八万!五百万!三个月的数字在脑海里不停交替,震得他浑身发麻。
那串零不再是冰冷的符号,它滚烫、诱人,散发着足以颠覆一切的耀眼光芒。
当晚在陆家老宅的饭桌上,当他故意装作无心地说出那句“哦,云巅那个小项目,三个月,也就回了九十八万吧”,整个餐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父亲夹菜的手顿在半空,那个短促的鼻音“哦?”里,第一次清晰地混合着探询和赞许。
尤其是大哥陆峰瞬间阴沉下去的脸色,更是让陆胜舒爽的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飘飘欲仙。
欲望一旦苏醒就在也不可能保持沉默。
“份额有限,下周就彻底封盘了,陆总,您这个量级还在犹豫,可惜啊……”陈涛的电话像催命符。父亲那句“老二眼光不错”反复挑唆着他,而大哥那阴沉的脸更是他愿意赌一把的助燃剂。
他像一个红了眼的的赌徒。
以溪山画廊数十年积攒的信誉为赌注,在银行冰冷而锃亮的会议桌上签下八千万贷款协议的刹那,他甚至感觉到一丝快意;他几乎是以一场不眠不休的激烈争吵,“说服”了妻子夏雅珺,从陪嫁的首饰盒最底层摸出那个小小的丝绒袋,里面是她全部的私房钱,他说不清是愧疚还是恼怒更多,一把抓过。
“妇人之见!等这笔钱翻倍回来,十倍百倍地补偿你!”
至于妹妹陆潇小心翼翼地在电话那头劝阻着二哥时,他粗暴地打断:“你懂什么!做好你自己的事!”
一亿两千八百万!这是他押上个人荣辱、家族基业乃至身家性命的全部筹码,毫无保留地砸向了那朵在云端盛开的的“金葵花”。
那个隆冬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满陆胜的办公室,温暖得有些虚假。
他正热情洋溢地向一位举足轻重的藏家描绘着“溪山艺术基金”的宏伟蓝图,以云巅即将带来的巨额收益为基石,一座属于他陆胜的艺术帝国似乎已在眼前拔地而起,光辉盖过了父亲,碾压了大哥。他声音激动,挥舞着手臂,仿佛已经手握权杖。
“砰——!”
办公室厚重的木门被猛地撞开,他的私人秘书面无人色,头发凌乱,甚至顾不上道歉,声音尖利得变调:“陆总!大事不好!快看新闻!云巅……云巅金融……老板……跑路了!!”
空气死寂。
陆胜手中的瓷杯“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昂贵的西裤,他却浑然不觉。
他像被子弹击中,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几乎是扑到了办公桌的电脑前,手指不听使唤地几次才点到浏览器。弹出的新闻页面配图上一个猩红的“爆”字,像一张血盆大口要吞噬掉陆胜的一切。
“云巅金融涉嫌非法集资,百亿资金黑洞!创始人疑已携款潜逃海外!”
力气瞬间被抽空,他双腿一软,重重瘫回真皮转椅上。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他颤抖着抓起桌上的手机,疯狂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只有机械的、毫无起伏的、无限循环的冰冷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那一刻,他的天,彻底塌了。
恐慌,像一场瘟疫,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溪山画廊,席卷了陆胜。
第二天清晨。陆胜根本一夜未眠,枯坐在冰冷的办公室中。窗外的晨光无法驱散他脸上的死灰。刺耳的喧哗声穿透隔音良好的玻璃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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