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春娘往日话不多,今日走了一段路,却是刻意停下,小声道:“公子给了我选择,问我去不去居塞城。”
“别去。”顾经年道:“留下对你更好。”
苗春娘原本有些惶恐,听了他这句话,眼神就安定了些。
屋外,大狗又发出了低沉而凶猛的咆哮声。
顾经年步入屋中,不由惊讶,他第一眼竟见到顾继祖是站着的。
待再一看,其实不是。
一个异类正驮着顾继祖,这是骁毅军中常驱使的异兽,名为褫兽,它生得十分丑陋,人面狗身,有三条腿,背上有一对蝙蝠一样的翅膀,耳朵很长。
褫兽能走,还能小小地飞一段,是军中很好的坐骑,但以腐尸为食,浑身恶臭,顾继祖往常颇为厌恶,此时却被绑在它身上,捉着它的耳朵,操控着它来回走动。
见顾经年来,顾继祖轻叱了一声,飞到了他面前。
“挺好的。”顾经年道:“比腿好。”
“不必说风凉话。”
“看来,你离开前不打算给顾继业谋官了。”
“说正事吧。”
顾经年道:“我本想瞒你,但临行之际,愈发觉得这件事瞒下去没有好处。”
“什么?”
顾经年不急,走过去坐到轮椅上,方才开口,缓缓把禇丹青之事说了,只隐瞒一些关键内容,比如以血饲养异类会产生的认主效应。
最开始,顾继祖听得有些不以为意,渐渐地,他陷入了回忆,时而皱眉,时而思索。
他一直知道父亲为了给他治腿费了大力气,但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
待听到禇丹青炼成了“愈人”之身,他眼中不由浮起了些嫉妒之色。
至于君子社、炼术,听在他耳里,亦让他心绪难平。
最后,顾经年道:“禇丹青很客气,只想交易,问题在于,他想要的药材,我们没有,那三十个奴婢中并没有沃民。”
若顾经年一开始就这么说,顾继祖不会信,只会认为顾经年是想骗他放人。
但这些日子,他仔细观察过,已经意识到那三十女婢当中并没有异人,也没有发现任何人与麻师、顾经年有所关联。
“那沃民在何处?”
“我不知道。”顾经年道:“她没来找我,只怕已经被旁人捉走了。”
“不是你藏起来了?”
“我如何藏?你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
顾继祖既不知顾经年与缨摇之间的关系,便不认为顾经年有包庇缨摇的理由。
“所以呢?我们交不出沃民,禇丹青要如何?”
“我不知他要如何,只是提醒你。他本事不俗,能创建君子社,炼术一道,恐已独步天下……”
“拿下他。”
顾继祖很果断,径直出言,打断了顾经年的话,又道:“我知道你说这些的心思,就是想借我之手除掉他,无妨,我是你长兄,可以这么做。”
“是。”顾经年承认道:“我有这个心思。”
“不重要。”顾继祖眼神中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道:“我不会与一个药师谈条件。拿下他,让他选择为我做事,或死。”
“你在家里待得太久了,小觑了他。”顾经年道:“他与我一样能自愈,或许还有其它本事,手底下还有各种异人,与相府以及开平司指挥使关系匪浅。”
“那又如何?”顾继祖道:“当年灭越一战,多少异人折在骁毅军手中。”
“打算如何做?”
“大部分异类都怕火。”顾继祖自语了一句,道:“拿地图来。”
不一会儿,一个老仆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双手捧着一份地图,展开在顾继祖面前。
顾继祖专注地看着,寻找着去往居塞城路上最适合的设伏之处。
顾经年看着他那沉毅的面容,有一瞬间竟感受到了他的可靠,感受到了顾家的庇护。
但很快,顾经年便清醒过来,没有所谓的可靠与庇护,他在他眼里,只是一个药材而已。
四天后的清晨,汋阳城的西北城门刚被打开,顾继祖出塞的队伍便缓缓出了城。
过了汋水,坐在马车上的顾继祖掀开车帘,看向天空,喃喃道:“太多鸟儿跟着了。”
与他同坐一个车厢的麻师连忙道:“公子,那是笼人的鸟。”
“我知道。”
马车外,顾经年策马而行,抬头看着那些掠过的鸟儿,反而感到安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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