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经年手脚上的镣铐被打开,走过幽暗的过道,渐渐走入灯火通明的廨房。
只见一男子坐在公案后,不怒自威,锦袍上绣着的狻猊彰显着他开平司提司的身份。
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顾经年不由仔细打量了对方。
“刘纪坤,取‘正纲纪,肃乾坤’之意。”刘纪坤道:“你就是顾北溟那个私生子?”
“是,我不像刘提司有好名字。”
刘纪坤道:“你爹没给你取?”
“俘虏所生,南越遗孽,用不到。”
“看来,顾家对你并不好?”
“是。”
“听说你在药铺被虺蛭伤了,看着不像。”
“没有,裴念故意扣押我罢了。”顾经年开门见山道:“我可以帮刘提司对付顾家,但有一个条件,不能牵连到已经外嫁的女儿。”
“朝廷法度,不容你讨价还价!”刘纪坤正色叱道。
谢鼎则上前提醒道:“顾北溟犯的是谋逆大罪,族人若想免罪,除非立下检举之功。”
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无非是看顾经年年轻识浅,打个官腔拿捏他。
顾经年却不吃这些套路,道:“我不管法度规矩,条件能答应,我就给你们顾北溟谋逆的证据,不答应,你们就继续从刘闯之死慢慢查,看多久能把一桩杀仆案查成谋逆大案。”
威风凛凛的刘纪坤与谢鼎都皱起了眉。
刘纪坤低下头,看向卷宗上面记载的各种证词,虽说宗寰、顾继业很配合,可母子二人能给到的只有些宅门中瓜田李下的东西,办别人够用,但裴念好歹是大理寺少卿之女,凭几句造谣就办她的罪,就是勉强办到了,等与裴无垢交了手,闵远修必闻讯赶回了。
相比起来,顾经年这个私生子要有用的多,且提条件并非坏事而是好事。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得说服陆晏宁不会碍事。”
“好。”
见顾经年如此干脆,刘纪坤略感到些忌惮,问道:“那是你的生父、家人,你狠得下心对付他们?”
“得他们视我为家人,才会是我的家人。”顾经年道:“由我主动帮你们,总好过顾继业被利用而不自知的愚蠢。”
“是个明白人,若你办得漂亮,事了之后我可让你换个身份进开平司当差。”
“谢提司。”
“不急着谢。”刘纪坤淡淡道:“你得先有用。”
谢鼎道:“说,你能供出顾北溟多少事?”
顾经年道:“首先得推翻在万春宫查到的结果,主谋不是刘衡、崔晧,而是顾继祖,他断了腿又对朝廷不满,想以虺蛭炼药,并借机行刺陛下。于是,使家将自雍国带回虺蛭,交于刘衡炼药,利用顾北溟与崔晧的旧情收买之,那些银甲守卫则是骁毅军中调来。”
“继续说。”刘纪坤对这个结论很满意。
“陆晏宁对顾继祖的阴谋并不知情,因此西郊行刺全力护驾,可也察觉到了不妥,遂往万春宫打探,顾继祖知晓此事,让我做了个局。”
“你?”
“既然提司会给我换个身份,我何惜以此身祭顾家。”顾经年道:“我与开平司缉事裴念情投意合,为她退了与侯府的婚事。得知顾家的秘密将要泄露,我与她谋划,引陆晏宁看到所谓的‘真相’,由她引陆晏宁去搬来三殿下作证,我则杀了刘衡、崔晧灭口,将顾家从此事中摘出来。”
“不错,那颗虺心呢?”
“我交给顾继祖了。”
话到这里,谢鼎终于听得混淆了,道:“等等,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虺心被你交给顾继祖了?”
“是。”顾经年似乎笑了一下,“他吃了,长出了一双腿来。”
谢鼎分不清他这是真话假话,狠狠瞪了他一眼。
刘纪坤却能从这句话中听出讥讽以及恨意,满意地点点头,道:“事实你捋得很清楚,便依此查证。”
可见刘纪坤心里如明镜一般,知道虺心没落在顾继祖手里。
顾经年不由揣测,这位开平司的提司是否了解一些详情,比如刘衡的下落。
“提司问你。”谢鼎道,“你要如何查证?!”
“让我先见见顾继业,我会让他给出你们需要的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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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继业没有被刑拘,而是作为证人被安置在顾经年上次住过的衙内小院。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却还睡得着,听得外面传来两声惨叫才猛然惊醒,接着,门被推开。
“谁?!”
“我。”
月光照亮门外那道颀长隽永的身影,顾继业很快认出了是顾经年,心中顿时浮上一层阴霾。
他不想承认,但他心里清楚自己之所以收买刘闯杀人,是因为他竟有些嫉妒这个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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