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叙之像个终于找到了可靠家长的小孩子,将脸深深埋在他胸前,呜咽声压抑不住地溢出来。
沉抒白僵硬地抱着她,感觉到她的眼泪渗透骑装灼烫着他的皮肤。
他低头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和因为哭泣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膀。
那些斥责全都被咽了回去,一个清晰的念头莫名地浮现出来。
她现在都这样了,不会自己找死的。
虽然她平时是有点笨,但以她那种骄纵又怕疼的性子,怎么可能主动去骑一匹烈马…还和别人比赛?
除非是被逼到了某种境地。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但环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等到她的哭声稍微缓和下来,沉抒白才再次开口。
“发生什么了?”
他身上那种惯常的冰冷和距离感似乎淡去了些,几乎是在耐心的询问。
“为什么骑她的马?还答应比赛?”
这种就事论事的平和语气让闻叙之微微一愣,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看向沉抒白。
他也看着她,但表情看不出喜怒,而且好像……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这种认知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点,委屈却更加汹涌地漫了上来。
“是……是她……”
她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开始控诉,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她抢了我的月亮……逼我骑她的闪电……还、还说我没胆子…说我家的事情……”
她语无伦次地叙述着,但沉抒白已经大致听明白了。
又是这种幼稚的校园霸凌,而闻叙之这个笨蛋被激将法成功刺激,不顾后果地跳进了陷阱。
她说到最后已经不是单纯地在讲事情的经过了,而是小小声地骂着李千金和闪电,但又怕他不站自己这边,所以像个小孩子一样在试探。
沉抒白看着她嫩粉饱满的唇瓣微微翕动,一点都不客气地把他当成朋友……或者别的什么,某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是无奈,还是……一点点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怜惜?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因为激动而再次哽咽时有些生涩地抬起手,用指节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
闻叙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怔住,忘记了哭泣,只是睁着那双水洗过的漂亮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沉抒白甚至安抚性地摸了一下她的发顶才收回手,声音淡淡的。
“明白了。”
他没有再问什么,也没有对这件事做出任何评价。
“能走吗?还是要我叫校医过来?”
闻叙之试着动了动腿,立马痛得更软在他怀里,大腿内侧和臀部被马鞍摩擦出的伤处火辣辣的。
沉抒白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医务室打电话。
闻叙之无力地倚靠着他的身体,心里涌起一阵酸涩。
她好像……又一次被这个她曾经嘲笑过的人看到了最不堪的一面。
……
沉抒白简短地对手机说了几句便挂断,言简意赅地告知,“校医马上到。”
闻叙之站得腿有点酸,正试图把更多体重分给他承担,闻言有些心虚,小小地“哦”了一声。
“为什么不让教练处理?”他突然问。
闻叙之一愣,下意识回答:“她……”
沉抒白打断她,“你当时如果直接向教练说明情况,或者拒绝骑不熟悉的马,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他的话冷静得近乎残酷,将她的冲动和愚蠢赤裸裸地摊开在阳光下。
闻叙之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从辩驳。是啊,她明明可以有很多更明智的选择,却偏偏选了最蠢的一种。
委屈和难堪再次涌上心头,她的眼圈又红了,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只是死死咬着下唇。
看着她这副样子,沉抒白沉默了片刻。
他忽然伸出手,将她一缕被泪水黏在脸颊上的栗色卷发轻轻拨到耳后。
“闻叙之。”他顿了一下,“学会示弱…不是一种坏事。”
闻叙之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示弱?
她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两个字。
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绝不能低头,绝不能认输。
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你的人生不是比赛,示弱不代表你输了。”
她的眼泪摇摇欲坠,再度被他的指腹抹去。
“…你只是找到了更安全的…保护自己的办法。”
这句话让闻叙之无意识地微微张开了唇。
更安全的……保护自己的办法?
一直以来,她认为的“保护自己”就是张牙舞爪,用更尖锐的态度去回击所有的挑衅。
以前这样固然有用,可现在呢?
她一次次被激怒,一次次跳进别人设好的陷阱,像今天这样……差点摔得粉身碎骨…或者…死掉。
难道……她一直以来的做法都是错的吗?
示弱……不是认输,而是……保护自己?
她的认知完全被颠覆了,陷入了茫然之中。
她不再反驳,也不再强忍眼泪,只是任由泪水无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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