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开始思考明天怎么办。
时序……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想到他闻叙之就一阵烦躁。
她绝不能再让他有借口接近自己!
要来接她是吧?好,那她明天就早点起床,走路上学!
虽然很远,会很累,但总比被时序缠上要好!
还有学校里那些人……李家千金,盛期,沉抒白……她知道他们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她不能让他们得逞!
就在闻叙之的肚子因为那碗廉价的牛肉面而有些隐隐作痛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她吓了一跳,拿起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来电人是“妈咪”。
一股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有委屈,有依赖,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埋怨。
她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妈咪……”
她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哭过后的沙哑,但她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某个公共场所。
“之之……你到家了吗?吃饭了没有?”
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又是哭过。
“嗯,到了……吃过了。”
闻叙之不想让母亲知道自己吃了外卖,也不想提及时序和公交车的糟心事。
“那就好……”母亲喃喃道,停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些,“之之,妈妈……这几天可能回不去。”
闻叙之的心猛地一沉。
“回不来?……你去哪了?”
她记得昨天母亲只是说要去外地找个远房亲戚想想办法,没想到直接不回来了。
“我……在南城这边,找你陈阿姨,看看能不能托关系帮你爸爸打听点消息,或者……看看有没有什么临时的工作。”
母亲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和艰难。
她养尊处优,出生是富家女,结婚是豪门太太,“工作”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太陌生也太沉重。
“工作?”
闻叙之无法想象她那个连咖啡都要佣人煮好端到面前的母亲,要去给别人打工。
“妈咪……你要做什么工作啊…”
电话那头的母亲沉默了几秒,良久,她才用一种极力掩饰却依旧透出哽咽的声音回答。
“之之,别问那么多了……总是…有办法的。”
她避而不谈具体内容,语气里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仓皇,“你陈阿姨说…有个酒店在招客房清洁,或者……去后厨帮工也可以试试……”
客房清洁?后厨帮工?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刺进闻叙之的耳朵。
她想象着母亲用那双保养得宜的手去折迭酒店床单,去清洗油腻的碗碟……
混合着心痛、屈辱和巨大恐慌的情绪攫住了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不行……!妈咪你不能去!”
她几乎是尖叫着反对,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哭腔。
“你怎么能做那种工作…?!我们……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好不好?一定有别的办法的!”
她的话听起来那么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还有什么办法?
父亲不知所踪,家产被封,昔日巴结的亲友避之不及……
她们就只有自己了。
“之之……”母亲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认命般的悲哀,“…听话。”
“妈妈……只是担心你。你一个人在家,要锁好门,陌生人敲门千万别开……钱…妈妈给你转的那点钱你省着点用,应该……应该够你用到下周……”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不确定和深深的内疚。
闻叙之死死咬住下唇,娇嫩的唇瓣几乎要被咬出血来。
她不能哭,不能再让妈妈担心了。
“之之……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就给妈妈打电话,虽然……妈妈可能也……”
后面的话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总之,你好好的,妈妈尽快回去。”
“妈咪……”闻叙之的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依赖和恐惧。
“之之,乖……”母亲的声音也带着不舍和哽咽,最终电话被匆匆挂断,只留下一串忙音。
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在寂静的出租屋里回荡,她缓缓放下手机,手臂无力地垂落。
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真正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母亲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父亲音讯全无。
而她,被那个不知名的“好心人”强行留在学校里,面对着一群虎视眈眈的“仇人”,回到这个冰冷破旧的“家”……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
她不再是闻大小姐了。
她是一个需要为生计发愁,需要担心母亲,需要忍受屈辱,连哭泣都不敢大声的……普通人。
不,或许连普通人都不如。
至少普通人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而她,连怎么坐公交车,怎么点一份不会让自己肚子痛的外卖……都还没完全学会。
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猛地窜了起来,直指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的父亲。
恨意。
彻骨的恨意。
恨他就这样不见了踪影,留下她和母亲在这泥潭里挣扎。
恨他把那个无忧无虑的世界一手打碎,然后把残局丢给两个从未经历过风雨的女人。
她和父亲的感情从来就不像外界看起来那么“父慈女孝”。
那份纵容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一种……敷衍。
他是个典型的商人,对闻叙之物质上极尽满足,闯了祸只要能用钱或关系摆平的从不苛责,甚至会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纵容说一句“之之高兴就好”。
他从未真正关心过她在想什么,她的喜怒哀乐对他而言,远不如一份重要的合同来得实在。
他记得她的生日,会送上昂贵的礼物,却常常记不得她今年到底几岁了。
久而久之,闻叙之也习惯了。
她学会了用更大手大脚的消费和更肆无忌惮的闯祸来填补那份空洞,甚至潜意识里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心态。
她以为父亲的纵容是无底线的,是源于宠爱。
直到一切化为尘埃的那一刻,她才明白。
那或许只是因为……处理她惹出的麻烦,比花费时间和精力去管教她、去建立真正的父女感情,对他来说成本更低。
而现在,他把所有的烂摊子,所有的指责,所有的艰难……统统留给了她和母亲。
她想象着,父亲此刻可能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依旧过着优渥的生活,或许身边还有别的女人……
而她和母亲却要为了最基本的生存,去求人,去弯腰,去做那些她们从未想过的工作。
她恨他!
恨他的冷漠!
恨他的不负责任!
恨他将她养成这副样子,又将她留在地狱!
她对父亲那点本就单薄的,建立在物质纵容上的感情,在这一刻彻底被怨恨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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