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正阳却沉默下来。
舒以宁并不想沉默,缓缓开口:“你想说我色令智昏,想说我只顾当下、没远见,想说我未来要是脱身不得,活该会被他不知道弄成什么样,是吗?”
舒以宁靠在办公桌上,眼睫毛微微垂下,像是在预见未来难以顺风顺水的人生。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宋正阳也就不考虑什么婉转不婉转的了,微微叹息一声,说:“你愿意跑到他身边去给他做了半年的助理,却不愿意回来舒住好好学一学怎么经营一家集团规模的公司。以宁,很多道理连楚桑桑都懂,你到底还要在你的象牙塔里待到何时?”
舒以宁没说话。
嘴角向下垂着,往下望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涣散。
什么都是静默的,没有争执,更没有任何歇斯底里的争吵。只有一种沉重的、几乎能将周围空气都凝固住的沉寂,被无限渲染、放大。
宋正阳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头并不好受,想要出言安慰两句,但又忍了下来。
她总要面对这些。
她总得成长。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明明已经摆脱商聿行了,还要回到他身边去。公司的事情是我无能,但我和你说过的,以宁,他年初的撤资不足以对舒住造成多大的影响。最多两个月,我就能把舒住恢复过来。可是你不相信我,你还是回到他身边去了。”
“我和他复合不是因为舒住。”舒以宁抬眸,眸光已经聚焦回来,乌眸清亮:“我和他复合,只是因为我还喜欢他。我本身就喜欢商聿行,如果没有五年前的阻挠,我可能已经和他待在一起五年了。”
现如今,她毫不怀疑自己对商聿行的喜欢程度能让她坚持五年。
舒以宁:“我不像你们,人生意义重大,每天都在那里为了这个目标为了那个目标拼搏努力。我的人生就是没有意义的,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作为一个‘人’,来存在来体验的。raymond,你可以批判我,咒骂我,但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我舒以宁就是这么的庸俗肤浅,这么的无可救药。”
此时此刻,她在剖析自己的同时,也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馆长和蓝溪非要等她来主导现代大都会色彩展这个项目了。
诚然,她对于美的追求,她自认为称得上独特的艺术品味,与这个主题相契合。
而她的那些缺点,她个人底色里的肤浅,她所追求的精神独立与在清醒中的沉沦,与这个光怪陆离的现代大都会是多么得吻合。
“我现在不想去担心在我想分开的时候,他如果不愿意要怎么办。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雷霆雨电,也不是我靠躲,就能躲得过去的。”舒以宁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把最后这句话说出口:“况且我也不想躲。raymond,我喜欢商聿行,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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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以宁计划在西岸待到晚上九点钟,她打电话问商聿行:“你来接我下班吗?我还没见过你骑哈雷的样子。”
嗯……物业管家偷拍的照片不能算。
她要看真实的,还要好好摸一摸才行。
——是要摸穿好机车服的商聿行,不是哈雷。
舒以宁听见商聿行在电话那头不知道对谁吩咐了一声:“七点半的会推到明天。”
舒以宁:“你九点来,七点半开会来得及。”
商聿行低低笑了一声,磁性的嗓音通过电磁波加持,犹如在人耳边厮磨低语:“难得你对我有什么要求,我总要好好满足你。”
他刻意将“好好”两个字咬得比“满足”两个字都要来得及令人面红耳赤。
“嗯,就这样。”舒以宁耳根发烫,匆匆挂断了电话。
晚上八点半,蓝溪敲响了工作间的门。
她穿了条剪裁宽松的碧空色吊带长裙,同色长飘带系在天鹅颈上。举手投足间姿态优雅,唇边抿着淡淡的笑意。
“以宁,还没走吗?”
舒以宁抬起头,露出一个笑:“想在馆里看会儿书。”
她没有问蓝溪怎么这么晚了还在馆里,她对此并不感兴趣,也不想作为开启社交的话题。
蓝溪走近,垂眸看她手上的书。
是davidmitchell的《云图》。
舒以宁于是递给她,“你想看吗?”
“去年你不是在看原文?”蓝溪接过书籍翻了翻,看到了几条红色笔注,“文字风格变化多端,很难翻译出来。你是想从不同的语言角度解构?”
舒以宁只说:“随便看看。”
蓝溪将书重新还到她手上,垂眸看着她的眼睛,喉间轻轻一动:“我知道你想做neoromanticism插画展,但以宁,这个主题立意太大、又太过于小众了。恕我直言,以你目前的水平,不足以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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