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曦本欲先设宴接风,不料再遭谢廷玉直言回绝,更坐实了武将都是二愣子的刻板印象,只得唤来管家,将这段时日的变故细细道来。
说是当初大周北伐之际,彭城、泗口等曾一度陷于鲜卑之手。后虽经王氏军收复,重归大周版图,然战后遗留不少鲜卑俘虏,多数被世家购入为奴。北伐险胜后,竟又有众多鲜卑女子南下来到彭城,皆体魄强健却伤痕累累,看似奄奄一息,最终尽被王凝买下,充作护卫。
这批护卫中大多不通大周汉话,唯领头之人略晓一二,亦说得磕绊。原本王凝操纵税赋、篡改白籍等事与这些鲜卑护卫并无干系,谁知她们竟趁王凝宴客之夜,悄悄潜入内室,将其刺杀。随后更借王凝苛政激起民愤,推出一名鲜卑女子为首,占据彭城数镇。
此女不仅武艺高强,更通兵法,帐下尚有人出谋划策,借王凝之恶政煽动民心,声势日益浩大。当地世家初以为不过一介鲜卑奴仆,成不了气候,未料屡战屡败,原想自行平息不惊动朝廷的打算就此落空,只得狼狈派人求援。
管家面含忧色,“如今她们的人马日益壮大,据推测少说也有六七万,且如今已盘踞彭城,傅阳,泗口,下邳,甚至是连带彭城附属的留县,情况属实是不容乐观。”
谢廷玉抬眸凝视屏上舆图,眸光如刃,寸寸掠过山河疆域。
虽说此人如今已流浪至大周境内,但若她暗中与鲜卑勾连,则必须先斩断其与北方的联系。
自古泗口便是南北交通的咽喉要道,若欲先取,当夺此城。如此一来,敌军一旦溃败,便可堵死水路,尽数擒获。
其次当取留县。如今未能确证此人与鲜卑是否已有联络,若先扼住最北城池,则于日后攻下彭城时,不必担心有人在背后来一刀。
念及至此,不过短短十余息,谢廷玉已将整幅地图烙印脑海之中。忽见一支笔横空飘荡在脑中,顺势在舆图之上勾勒,出征的先后路数顿时清晰如绘。
袁望舒与王兰之一同往谢廷玉靠近,三人低声商讨军务,而另一端,崔元瑛却兴致勃勃,怀着一颗吃瓜之心与刘曦闲谈起彭城八卦。
刘曦摇头叹道:“那时宴请了数名士族女郎,老身亦在名单中。怎奈当夜孙婿诞下子嗣,老身只得早早告退。次日方知,那些赴宴者,无一幸免,全被屠戮殆尽。唯独留了一个。”
言至此处,她拄杖重重一点,眉目微蹙,像是自记忆深处搜寻出什么,“老身记得,那位洛邑姬氏的姬杳,便是被留下的那人。”
二字入口,谢廷玉手中言辞猛然一顿。她双眸一凝,神色冷厉,恍若一头耐心伺机的狼,霎时将目光锁在刘曦身上。
崔元瑛疑惑再问:“你如何断定她没死?”
刘曦平声答道:“赴宴者尽数被斩首,悬于城门示众。老身遣人细数过,并无她的首级。”
谢廷玉开口,声音冷如刀锋:“姬杳怎会现身彭城?她当初北伐,不该死在战场了吗?”
此言一出,帐中一瞬死寂。众人面面相觑,暗暗讶异的同时又深感莫名其妙:谢廷玉何以对一名旧人如此敏感?她北伐时不过是个垂髫小儿,何来深仇大恨?
但事实上,谢廷玉还真的和此人有仇。
姬杳,本是洛邑姬氏旁支。先帝征召宗族子弟入金吾卫时,她正与谢廷玉分在同一队。
此女心高气傲,巡逻时屡屡暗中使绊,秋猎射禽时箭矢更总与谢廷玉重叠。分明是想借姬氏的身份压人一头,奈何谢廷玉向来睚眦必报。直接当众将她按翻在地,连同几名来劝阻的,也一并被她按在地上打得满地找牙。
虽表面和解,心结已成。
此后王琢璋募亲卫时,姬杳入选,更是暗中与谢廷玉多次抢功。虽说彼时谢廷玉对功劳声望不屑一顾,但轮得着她来抢?当讨厌的人出现面前,你连我不要的东西都抢就很讨厌。于谢廷玉而言,她一见此人,心中便难平,一股无名之火便要烧起。
刘曦虽不解其意,但仍是回答:“传闻当年北伐之战,是她背着已故王琢璋将军的遗体,躲过重重侦查,回到本营,受到先帝加赏,并特许她在彭城此处担任监管军力一职。”
谢廷玉看向王兰之,“有这事?”
王兰之则摇头,“当时只关注母亲的遗骸,并未关照这些。倘若当真如此,那我也应当将她解救出来。”
谢廷玉沉默,既无肯定,也无否定。
最终,众人议定,静待天时,择一场风雪大作之夜,方举兵攻克泗口。
然而,虽说谢廷玉身为护军使,理当镇守后方,行监军之责,她却真的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后方。她点拨出五百精锐随行,亲自压阵。袁望舒亦执意随她同去,美其名曰履行旧约,要寸步不离地护她周全。
“谢廷玉。”袁望舒低声道,“你当真身体没问题?”
“没问题。有我在,路比较熟悉,可以带你们直达守将府邸,顺带摸一下粮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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