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么混入的?”
“谢司直有所不知。自去岁起,就有人专做这贩卖鲜卑男奴的勾当。因他们容貌异于中原男子,颇得些贵女青睐。有人便借此培养了几个貌美男奴,混入建康城内。前些时日被几位大人看中,暗中探得小殿下,还有帝卿的出行消息,又与宫中潜伏已久的马奴串通,这才有了那日的惊马之祸。”
谢廷玉阅览密函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有人专门做这贩卖鲜卑男奴的勾当?是谁胆子如此大?”
“暂且不知。这件事做得很隐秘,经由许多个人转手,还未能摸到最终的幕后操盘手。”
“那这井中的男奴又是怎么一回事?”谢廷玉在枯井与花圃间来回扫视,“这后院中残留的花又调查清楚了吗?”
廷尉监摇摇头,“井中尸首的来由尚未查明。不过……”她疑惑道,“谢司直为何要查这些花瓣?”
“啊……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荒废的宅子,却有人专门打理这些花?”
廷尉监还未反应过来,谢廷玉已径直转身走向花圃。她俯身在杂草丛中仔细搜寻许久,终于拾得几片零落的花瓣,小心地用绢帕包裹起来。
正欲离开时,谢廷玉忽又驻足。花圃土壤色泽异常,那深褐近黑的颜色与周遭截然不同。取下鬓间玉簪,她轻轻拨开表层浮土,挑了些许置于掌心。
一股古怪的腥气扑面而来。谢廷玉不解,又凑近细嗅,这气味竟似干涸的血迹。她神色一凛,当即用绢帕将土样一并包起。
“谢司直。”
不远处的廷尉监朝谢廷玉招招手,小声呼喊,“谢司直,我话还没说完呢。”
待谢廷玉走近,她又递过一张画像。画中女子右脸布满狰狞的烧伤疤痕。
“这是?”
“那几个鲜卑男奴受刑不过,招出曾与此女在城南暗巷接头。昨夜已将其擒获。据她供述,三日后子夜将有人与她交接新一批男奴,其中恐混有细作。为防泄密,她们行事极为谨慎。需先验明身份,才告知最终交货地点。且每次都会变更场所,极难追踪。”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们打算放她出去当诱饵,再派手下在外头潜伏,等她引对方到交货地点,就一并擒拿。”
谢廷玉提出疑惑,“你们可曾擒获这疤脸女子的家眷?”
廷尉监一愣,“尚未。”
谢廷玉蹙眉,“那你们还等什么?放虎归山,就不怕她反手把你们都卖了?”
“谢司直这话,我们倒是未曾想过。”廷尉监语塞,“那依谢司直之见,我们该如何做?”
“哎,你们既已抓了她,她明知活不成,你怎知那不是对方设的圈套,专等着套你们呢?廷尉监大人,若是圈套,派去的人一旦入瓮,岂不是被对方一锅端了?”
“那依谢司直之见,我们给如何做?”
“要我说,不如找人易容成这疤脸前去赴约。”
“啊……这……这与放她本人前去有何区别?”
“廷尉监大人,不知可曾听过这么一句话?最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这件事,只需找个武艺高强,机敏聪慧的可靠之人即可。”
谢廷玉拍拍胸脯,毛遂自荐,“不如看看我?我觉得我很适合干这个。若是有任何异样,我打个手势,咱们就一同撤退。”
廷尉监面露难色,“谢司直愿亲自出马自是再好不过,只是谢大司徒那边又该如何说?”
“这件事我自会和母亲说。”
廷尉监闻言,当即整肃衣冠,朝谢廷玉深深一揖,“谢司直大义!下官定当安排精锐暗中护卫,绝不会让大人有丝毫闪失。”
袁望舒双手抱胸,见谢廷玉走来,“怎的聊了这么久?有什么新突破吗?”
谢廷玉侧身凑近袁望舒耳畔低语几句,袁望舒当即眉头紧蹙,“你身为陈郡谢氏嫡女,何必亲身犯险?”忽又恍然,“好你个谢二,莫不是想借此在圣前再露一回脸?”
“……我在你心里有如此好功吗?我既然身为廷尉台司直,在其位而谋其职,不是很正常吗?”
袁望舒仍不赞同地摇头,“既你执意涉险,我袁望舒岂能落于人后?届时我必在暗处策应,断不会让你专美于前。”
离去时,袁望舒蓦然回首望向荒宅,一股诡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直至回到袁园,她才猛然惊觉。
那处宅院,正是袁氏那位因触怒先帝而仓皇出逃的伯母袁天鸾的旧居。
她与这位辈分高的伯母从未见过面,却幼时曾来过此处几次。后来偶尔向族中长辈问起,得到的总是含糊其辞的回应,只说袁天鸾四海为家,如今不知漂泊何方,若是如今还活着,只怕是要快六十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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