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廷玉仍抱臂旁观,毫无劝架之意,而围观中亦有人在大喊,“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更有好事者直接抢过乐师手中的笙箫,即兴吹起助兴的小曲,真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袁郎,我与谢廷玉之间确实是没有跨越雷池。”姬怜眼里一阵情绪翻涌,再抬眸时眼里带了丝笑意,“但,她与我之间,拉过手,拥抱过,亲吻过。这些滋味,袁郎想必无缘知晓。”
似是没有想到姬怜会如此直白,袁缚雪神色一僵,差点被喉中的茶汤哽住。
“咳、咳、咳……”
袁缚雪广袖掩面,待平复后,又在姬怜眼下细细打量,“殿下眼下泛青,显是肾火旺盛,可见要多多克制。”
抬手间,斟了盏菊花决明茶推至姬怜面前,“今日宴上特备的祛火茶,殿下不妨多饮些。”
姬怜面无表情地将这盏茶推开。
“袁缚雪,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好巧,我也心仪谢廷玉。”袁缚雪垂低头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轻声道,“自从那夜被她救下后,我常常梦见她骑着骏马,像天神一样出现在我面前。想必这就是所谓的,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姬怜猛地咬住下唇。谢廷玉,你为何处处留情?谢廷玉,你为何如此可恨?
袁缚雪似是沉浸在某种回忆中,继续道,“我大哥也曾有心仪之人,可惜对方出身寒门,最终拗不过母亲,被迫入宫。每次我去看他时,纵使他位居凤君之位,亦能看到他眼中的郁郁寡欢。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若不能嫁给心仪之人,宁愿终身不嫁。”
他抬眸直视姬怜,“殿下,你说,我与你之间,谁将来会是谢廷玉的正夫?”
那边崔元瑛已经打得不可开交,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襟被扯得大开,露出里头皱巴巴的中衣,口中还不忘喊,“谢二,救救我!快来救救我!快来!”
谢廷玉终于大发慈悲地走上前去,把两人强行拉扯开,“别打了,别打了,你们别打了。你们这样是打不出什么结果的。”
姬怜忍不住凝视着谢廷玉的身影,冷淡启唇,“袁三郎,你就这般笃定谢廷玉会娶你?”
“即使不会是我,那难不成会娶你吗?”袁缚雪冷静反问,“更何况,五姓七望之间通婚本就是常事。”
姬怜眼神骤然冰冷,与袁缚雪四目相对。
是的,只要谢廷玉还在朝为官,就绝无可能迎娶帝卿。纵使她有心,也过不了谢大司徒那关。没有得到母父祝福的婚姻,是不会长久的。
帝卿的身份给予了他许多荣耀与特权,但同时带来的也是皇室桎梏。
“娶我与否,未来的事又怎可做保证呢?”姬怜轻声说道,竭尽全力止住胸口翻涌不止的不甘和难过。
“倒是你,虽然出身汝南袁氏高门一族,但在这建康城里,出身五姓七望的郎君又有许多,你也不必对自己太过有自信。”姬怜眼尾微挑,“说不准是王郎呢?”
正低头喝汤的王栖梧突然打了个寒颤。待他茫然抬头,才发现王兰之早已离席,正与谢廷玉一同看热闹去了。
王栖梧疑惑地望向对面正在交谈的姬怜与袁缚雪,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能感觉到那两人之间萦绕着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微妙氛围,似有一扇无形屏障,将周遭喧嚣尽数隔绝。
不知过了多久,忽见二人同时起身,彼此行了个标准的平礼。而后姬怜广袖轻拂,径自往厅外走去。袁缚雪则转身去收拾崔元瑛留下的狼藉场面。
新伤旧伤叠在一块,崔元瑛不得不又去找园内医师救治,走的时候特意拉着谢廷玉的袖子,嚷嚷着要陪她。待一切收拾好,谢廷玉从厢房而出,沿着青石小径而走,正巧途径园内的一湖泊。
湖面波光粼粼,岸边垂柳依依。水榭亭台间,一道月白身影临风而立。
绛珠静候在亭外台阶处,见谢廷玉走近,悄然退开,为二人留出独处空间。
姬怜沉沉凝视湖面,心里浮浮沉沉,不上不下。
难道他当真不能嫁给谢廷玉吗?就因这帝卿身份?
此刻,他生平第一次对这尊贵身份生出厌恶。可转念间又陷入迷茫。若褪去这层光环,他还剩下什么?
低头看着自己修长如玉的十指,即便当年苦练书法时,也日日用香膏精心养护,至今没有半
点薄茧。
若不是帝卿,他哪来用不完的珍稀养发膏滋养这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哪能从小就得名家指点琴棋书画?
谢廷玉这般好颜色的人,若没有这些,又怎会多看他一眼?
这般想法如千钧重担,压得姬怜几乎窒息。
姬怜满面愁容地转身,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近在咫尺的琥珀色桃花眼里。近得能数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谢廷玉就势环住他的腰,将他抵在雕花栏杆上,眼里闪着狡黠的笑意,“哎,本想从后面蒙住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谁曾想你突然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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