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谢府内。
谢主君自梦中惊醒,听到外头金戈之声,匆忙披了件素色外袍便冲出寝殿。
外头灯火通明,庭院中府兵早已列阵完毕,身上的铁甲映着火光森然肃立。
岑秀立于阶前,厉声喝道:“少主人早有预言,今夜恐生变故。”倏然拔出腰间刀,刀刃在月色下划出一道银弧,“尔等誓死守卫谢园,若主君有半分差池——”刀锋猛地插入青石砖缝,“便如此砖!”
火光重重间,众人振奋不已,高声回应:“誓死保卫谢园,誓死保护主君!”
夜空中,陡然一条银龙现身,轰隆一声巨响,霎那间,电光将整座城池照亮得如同白昼,也照亮了巷陌间流淌的血河。
月黑风高夜,刀光映血时。
今夜的暴动开始了。
第36章
电闪雷鸣之下,金吾卫身上的甲胄映出一道冷冽的光。
苍穹之上,浓墨般的乌云沉沉压下,顷刻吞噬了最后一缕月华。
桓折缨身穿锁子甲,手中环首刀在冷电映照下划出一道凌厉弧光。她侧身避过袭来的刀锋,反手一挥,一颗暴徒的头颅便滚落在地。
雨水混着血水从刀尖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暗红的花。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虎口处传来阵阵钝痛。杀得太多,连手臂都开始发麻。
自接到秦淮河畔的急报起,她便一直死守此地。暴徒却如潮水般涌来,从河岸,从城门,从每一条暗巷……
有些世家大族的朱门早已被踏破。上峰连下数道严令,却只说要严守世家严禁要地。
那百姓呢?那些在雨中哭嚎的平民,就该被弃如草芥吗?
“你们守在此处……”桓折缨握紧手中的环首刀,“我带人去救百姓。”
“都尉大人!你且放心去吧,这里有我们!”
桓折缨刚带人冲出几步,河岸处又窜出一伙暴徒。这些人有的穿着抢来的残甲,有的粗布麻衣,挥舞着砍刀直扑而来。
她不得不停下支援的脚步,咬牙转身迎敌。环首刀在雨中划出寒光,带着凌厉的杀气劈向最先冲来的暴徒。
此时此刻,马踏青砖声回响在耳旁,桓折缨心头一凛,思索这群今夜暴动的人是何来头,竟然还能飞骑这等精锐,抱着必死的决心下,手起刀落又斩下一人,飞溅的鲜血混着雨水糊住了视线。
为首的那人逆光而来,看不清面容。马上之人挽弓如满月,箭镞寒光直指桓折缨的咽喉。
前后皆是狰狞的暴徒,退路已绝。桓折缨瞳孔骤缩,麻木地看着那支雕翎箭破空而来,快若惊雷。
“嗖”的一声,利箭擦过她的鬓发,径直贯穿身后高举斧头的暴徒。一朵血花在那人胸口轰然炸开,斧头当啷落地。
那人又是三箭连发,在暴徒举刀的刹那飞身下马。长发翻飞间,身后数名精锐随她杀入战局,刀光如雪,转眼便清出一片血路。这队人马身着锁子甲,领队身手凌厉,一眼看去便是一支随时可上战场的飞骑精英部队。
一旁作战的金吾卫等也都看呆了,其中有几人甚至认出为首之人,面面相觑之下皆瞳孔骤缩,喉间惊呼声几欲脱口。
桓折缨战得脱力,手中环首刀刃抵地,单膝跪在血水横流的青石板上。她喘息着抬头,先看见月光下那柄缠着红绸的横刀,顺着刀柄往上,终于看清此人的面容。
“咳咳……”
谢廷玉一手拉起桓折缨,看着她沾满血污的面容,“都尉,可有事?”
桓折缨手扶在谢廷玉肩膀上,“世家……老百姓们……”
谢廷玉安抚道:“都尉放心。我与王兰之早有发现端倪,我们二人早已提前去百姓居所清剿一番。”
桓折缨长舒一口气,接着听谢廷玉讲,“崔元瑛也早已得到我的报信,如今也应当前往百姓市肆。”
“崔元瑛……她?”桓折缨猛地一愣,语带质疑。
“是。”
“她不应该是躲在家中不出来吗?此等随时可能掉脑袋的事她舍身做?”
谢廷玉唇角微扬,“说明我这个老师教得好。”
说曹操曹操到。
另一桥头上突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两队府兵踏着血水而来,每个人脸上、铠甲上都溅满血迹,显然刚从恶战中杀出。
“谢二!”
队伍中央突然冲出一人,提着障刀快步奔来。桓折缨定睛一看,顿时瞠目结舌。
崔元瑛背着角弓,手中障刀还在滴血。她眉宇间的戾气未散,却在对上谢廷玉目光时,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像个等待夸赞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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