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此时,程雪案的耳边却忽然掠过一缕极轻的风声,令他眉头一凝,身躯微微一滞,瞬间警惕起来。
那风声不同于战场上的嘶喊喧哗,诡异、轻巧,仿若有人隐于暗处正伺机而动,与此同时,那远处断墙之下,一块碎瓦轻轻滑落,发出极其克制的“咔哒”声,在纷乱与喧哗之中几不可闻。
程雪案没有回头,也没有发问,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似是已经有了答案。
这一刻,他的心跳如常,但杀意疯长。
程雪案那双凛冽的眸底寒光一闪,一瞬间气场便如铁刃般横扫四野,还未等旁人反应,他已一手自近卫腰间抽出长弓,另一手三指并起,从箭囊中抽出三支羽箭。
下一秒,他身形半转,肩膀沉下,弓弦在指间瞬间拉至满月,双眸如鹰隼锁定远处破墙,三箭错位搭上指间,不过腕力轻抖,三道利箭便带着雷霆之势破空而出,箭头微错,不重不杂,却如同天罗地网。
“嗖!嗖!嗖——!”
利箭直贯长空,寒芒如流星倒悬,划破战火残烟,远处三道黑影刚自废墟探出,尚未踏前一步,便齐齐被箭力贯穿。
三箭定音,杀意未散,天地间仿佛静了半拍。
在玄戎大军乃至程霜台的惊愕之中,波澜不惊的程雪案缓缓直起身来,将弓弩扔还给近卫,转头微微向
程霜台颔首:“臣弟办事疏忽,让王兄受惊了。”
“无妨,多亏你观察敏锐、反应迅速,当为护驾有功啊!”
许是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有漏网之鱼挑了个玄戎国主进城的契机行刺,向来冷静的程霜台也有些意外,一瞬间失了态。
程雪案对于程霜台的赞赏没再居功自傲,仿佛方才不过是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把尸体拖出来。”安抚了哥哥过后,程雪案冷漠地向将士下了命令,神色比如镜的湖水还要平静,“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玄戎的眼皮底下造次。”
第64章 清算
玄戎军入京第三日,皇宫重门大开,玄戎国主程霜台亲自登殿,继位诏书尚未颁布,已先着手肃清旧党残余,他专程在近卫的陪护下来到了大昭的中书令第和尚书令第,而韩持和蒋先其一家早已被软禁府上,等候多时了。
至于追查几位下落不明的皇室血脉,以及辨别身份不明的尸体,便全权交给了程雪案这位对大昭极为熟悉的弟弟处理。
程雪案身披玄甲立于尸前,未着朝服,亦不设遮帘,三具尸体赤裸展陈于布席之上,满目狼狈,眼神却各异。
“这两个,是前朝尚书补射岳松照的暗卫,竟也是两只漏网之鱼。”程雪案微微俯身,手指在尸体胸前微不可察地一顿,指腹擦过那枚隐于衣缝的暗金蝉符,想起当时他们对自己的追杀,不由冷笑一声,“可惜忠诚错付了人。”
随即,程雪案抬眸望向第三具尸体,那人身上还穿着高级丝绸,衣襟上绣着已被血污染深的金线双狮,瞪大的双眼里布满了恐惧,可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程雪案见到此人,眼神瞬间又冷了几分:“范珲,京城首富,这些年以岳松照为靠山,勾结官府、贩卖军粮、截留战马,捞到不少油水,当年为了掩盖他们亏空国库的真相,不惜陷害本分商人江宴和,还构陷我玄戎有谋反之心,不但不思悔改,还变本加厉贪图钱财和权势,还真是条见不得光的毒蛇。”
寥寥数语,跟在程雪案身旁的墨循已经能够将跨越十余年的陈年旧怨拼凑完整,愤恨道:“二殿下,是否请示焚尸处置?”
“焚。”程雪案背着手,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手掌却缓缓握紧藏在身后,指骨微白,语气也极为冰冷,“乱臣贼子,葬无地。”
“是!”墨循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将三具尸体拖了出去,然后又继续向程雪案禀报,“二殿下,还有一事——兄弟们清点时,在御书房发现了一具半烧焦的尸体,疑似自焚,尚着皇袍残布,金线尚存,基本可以判别是找昭崇帝,其胸口处趴着一位女子,口含毒珠而亡,眉目安宁,犹带微笑,属下以为此女应为泠妃。”
“是否已然禀明王兄?”
“是,主上命礼部妥善封棺,择日合葬。”
“嗯,既是如此,也算了了楼玉卿和范泠一桩遗愿。”
其实程雪案和楼玉卿本来也没什么交情,对范泠就更是不屑一顾,只是多少有听说过范泠入宫前的风言风语,之前他只觉得荒唐,但后来为洛迎窗所倾心后,他突然能理解楼玉卿为什么宁肯背负迫害宗室的罪名,也要为了保住范泠的性命去争去抢,僭越自己的底线,最终惨淡收场。
但无论如何,他心里都不免觉得楼玉卿比自己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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