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程雪案的这句话发生在他们共同逃离京城时,甚至在程雪案假装被洛迎窗药倒绑去了竹苑故意试探她的心意前,她或许还会动容,但现在他站在高位者的视角,以居高临下的态度,说着那样不痛不痒的告白,却只让洛迎窗觉得虚情假意罢了。
“家?用试探的手段骗来的和睦,我宁可不要。”
“试探?你何尝不是三番五次利用我的身份、我的权势,来达成你自私的目的?”
程雪案一步一步逼近洛迎窗,然后猛地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两双倔强的眼睛互相对视着,谁也不肯相让。
“洛儿,你何时对我真诚相待过?”
他的语气那般悲伤,洛迎窗却不为所动,顺着程雪案的力道,又扬了扬下巴:“我们的相识,本就是一场虚伪的骗局。”
“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楼叙白的药没直接把我毒死,好成全了你和你那位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是不是!”
程雪案收紧了力道,疼得洛迎窗下意识皱了皱眉,她细微的表情变化被程雪案看在眼里,一丝动容稍纵即逝,他终究是没再心软。
洛迎窗不答,程雪案便开始自说自话:“呵,你以为楼叙白的药能奈我何?”
他缓缓蹲下身来,同洛迎窗的膝盖齐平,动作间却始终直勾勾地盯着洛迎窗的眼睛,突然莞尔一笑:“洛儿啊,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当年我初入大昭,被当作药罐子试了多少毒啊,我这副残破之躯,早就百毒不侵了。”
洛迎窗方才黯淡无光的眸子明显因为惊讶而突然亮了一瞬,这是她第一次听说程雪案作为大昭的质子,儿时竟然还经受过如此遭遇。
她能料想到,程雪案定是将这此事视为他的陈年旧疤,乃至奇耻大辱,就算忍辱负重,也不会愿意将它再从心底剜出来,剖给任何人看,而他今日却偏偏挑选了这样一个时机,不痛不痒地告诉了自己。
两个人相对无言,却彼此都心知肚明——程雪案是算准了她会心疼,他在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换洛迎窗一瞬爱意。
他明明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爱他如命,但却偏要寄希望于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洛迎窗会为他有短暂的片刻痴情。
“程雪案……”
即便是聪慧理智如洛迎窗,她也没办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感情,只是一开口,便听得出语气里细微的不忍,而程雪案自然也能洞察到
她的变化,索性也再也装不下去,多日紧绷的情绪突然崩溃,他侧着头缓缓靠在洛迎窗的膝盖上,不敢再望进她柔软的眼底,比起质问,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我只是想给我们一个机会,我只是想听一句你的真心话……真的,就这么难吗?”
洛迎窗颤抖着抬起手,想像以前一样轻抚在他的脑后,轻柔地无言安慰他。然而她的手在触碰到程雪案之前的一瞬,终究还是悬在了半空中,犹豫再三后,还是收了回去。
她抿了抿嘴角,试图将方才失态的情绪也一并收敛起来,哑着嗓子冷言问道:“你想怎么样?”
程雪案微怔,他知道洛迎窗问的是大昭的下场。
事到如今,她还是能在这份沉溺的感情中迅速全身而退,然后绝情地推开自己,关心起自己的敌人。
程雪案咬了咬下唇,直接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洛迎窗,巨大的阴影将身体娇小的她完全吞噬,随之一句冰冷的审判狠厉地迎头压下:“事到如今,尔等皆是蝼蚁,任我玄戎消遣处置。”
似乎是料到了程雪案的回答,洛迎窗反而坦然地抬头望向他,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站了起来,极为平静道:“你杀了我吧。”
而程雪案同样出奇得冷静,像是一块千古不化的坚冰:“杀你?对于一个没有心的人而言,死亡恰恰是最痛快的解脱,你觉得我会让你如愿吗?”
洛迎窗只觉得程雪案实在不可理喻:“难道你想让我承受一遍你的痛苦吗?将我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冷宫之中,直至生命尽头?这样你就满足了吗?”
“洛儿,你没得选。”
程雪案那双阴沉的眸子深不见底,仿佛洛迎窗只要再多望一眼,便会就此坠入无边深渊。
两个人对视着争执不下,最终洛迎窗轻叹了一口气,又询问道:“那其他人呢?你打算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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