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以宁绕过他去拉车门,说:“不合适。”
但手一碰到车门就被人摁住了,莱昂保持着安全距离,身体离得很远,只有手掌盖住他的手背。
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初夏夜晚微凉的气温体现在他的手掌上,凉意顺着皮肤渗透到谷以宁的手上。
“你太累了,我不放心你开车。”他语气称得上温柔,又低声说,“这种事就别坚持了好不好?”
这种语气,好像自己是个无理取闹的人,谷以宁进退维谷,收回手,以沉默着坐进后排位作为回应。
但莱昂向来是得寸进尺的,他如愿开上车,在后视镜里看几眼谷以宁,装模作样说:“谷老师,我问个问题。
“你知道我是卧底吧?不会真的觉得我是背叛你,所以才冷着我这么多天吧?”
谷以宁看向镜子和他对视,黑漆漆的眼珠反射着前面的路光,抿着唇懒得理他。
莱昂笑着认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说说刘书晨?”
谷以宁抬了抬眼皮,半张脸靠在车窗上,很累。
莱昂彻底看不见他的表情了,只好自言自语:“那就说说别人,刘书晨说的富二代是谁?朱一帆算一个,祝晓梦看起来也是穿金戴银,陶夕影呢?难道也是?”
谷以宁闭着眼靠着车窗:“能付得起艺考培训费,选这种孤注一掷的专业学校,有几个不是家境殷实?”
“也对,这还是只是剧作系,可想而知导演系就更多了,也难怪刘书晨心理失衡……”
“他不是。”谷以宁知道莱昂是故意引着自己说话,明知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刘书晨不是因为嫉妒,我理解他。”
“这你都理解?”
谷以宁“嗯”了一声,睁开眼看着外面复杂交错的立交桥,“他家庭本来也不算差,只是比较传统,他读硕士博士是为了留校任教,让父母体面放心。但是几年前,他父亲做生意追款和人发生口角,斗殴伤人被判了刑。”
莱昂一时噤声。
“他父亲还没出来,母亲又没有工作,家里存款大半都赔偿给对方。因此他更需要一份稳定工作,所以我才说能理解。”谷以宁说,“我很替他可惜,但也确实无法改变什么,不能让他过政审,也变不出一个稳定的剧组。”
“谷以宁……”
“不用安慰我。”谷以宁说,“我知道我没办法对所有人负责,这是他自己的决定,我不怪他,也不会被影响。”
莱昂只是一笑,方向盘轻巧打了半个圈:“不是安慰你,我当然知道你没事的。”
谷以宁不知道他的这种自信是从哪来。
如果真的相信他百折不挠,那几天前,又为什么要收走手机不让他看新闻?为什么独自跑去搞出那场闹剧?
是真的觉得他不会认同,觉得他会阻拦,还是觉得他谷以宁搞不定这点刀枪剑雨?
那天下午看见一排学生站在教务处时的火气早就消退了,谷以宁没有了情绪,也不是怪罪莱昂。
只是这几天理智审视,却反倒多了更多心结。
尤其是刘书晨这件事后。
“我是想问,”莱昂把车开下高架桥,车速减缓,他开始留意车窗外的商铺,“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没给谷以宁时间拒绝,他停车在一家餐厅门口:“你别下车了,我买回去在家吃。”
十几分钟后他提着两袋东西放进后备箱,坐回车里时在感慨:“国内的预制菜也太方便了,火锅也能带回家煮。”
谷以宁看着他打着方向盘灵巧启动了车,自然闲聊的语气和安全的氛围,让自己内心的不安挣扎愈发放大、矛盾。
“莱昂。”他坐正了一点说,“我不是故意冷着你。这样是为了避嫌,但也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我知道,还因为我自作主张,我知错了,你看我现在每次都在向你汇报了啊。”莱昂微微偏过头余光看了看他,“你消气了,就再给我次机会好不好?”
谷以宁面对他这样的态度反倒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继续看窗外,过了会儿,说:“那天你说得对,我是很害怕,但不是怕无法承担责任,也不是要干预你们的决定。我是怕你们根本没有想好自己要过怎么样的人生,就因为冲动而断送了其他可能。”
“这件事就和刘书晨想要退出剧组是一样的,做出选择的时候,谁能百分百知道自己到底放弃的是什么?”莱昂也认真了几分,说完后他语气松弛一些,又说:“再说,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确定他们几个不会受到伤害。”
“那你自己呢?你会不会后悔?”
莱昂不太在意地笑了笑:“我不是一时冲动,谷以宁,你还没了解我吗?”
恰恰相反,谷以宁觉得自己太了解、太清楚他了。
他说:“你当然不是冲动。冲动的人不会做出那么缜密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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